. 【譬如浮生】 作者:DeVere的沉默
2021/3/3发表于:首发sis001 第九章 此间盗寇 豪鼎洲际是这座城市最高一档的酒店,省政市政接待个什么外宾、或者举办
个什么座谈,十有八九都会来这儿。我开了半个多钟头的车,往它入口那条路一
拐,就看见前头的豪车顺了长长一溜,正排着队往地下停车场进。 殷茵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都在摆弄着我给她的那台手机。排队的时候,她
觉出来车半天没动,这才抬起脸往前看了看。 我想,她大概知道我带她来这儿的目的。网上一查,本地头条就是今天晚上
的创投人物年度酒会。 这几个字读起来不过是一些生硬而令人麻木的方块,但是当你真正到了这个
地方,一眼望过去,前前后后都是七位数起步的豪车,难免会有着现实的冲击力。 「什么感觉?」我将手搭在车窗上,撑着自己的额头,慢悠悠地问了殷茵一
个问题」 「感觉好浮夸啊……」殷茵的声音比以前有了更多的活力。这种难得一见的
场面中带着某种具有感染力的野性,这带动了她身体里的纯然的那一部分。 「对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而言,非常浮夸。但这些车主中的绝大多
数,用不了一个月的就能轻轻松松赚出这样的一辆车。你应该可以想象,这种场
面对他们而言就像普通人逛超市那样稀松平常。」 我说的有些夸张,也有些偏执,不过我想殷茵很清楚我的意思。 「你不也是他们中的一个吗?」她转过身,夜中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身上,
衣着妆容明艳动人,只是依旧遮掩不住她眉宇之间无欲的清凉。 「我想要的东西和他们不太一样。不过如果说是一类人的话,或许你说的没
错。」 「哪一类人?」 「吃人的人。」 「什么?」殷茵一愣。 「鲁迅笔下那个人吃人的社会从没变过,只不过现在吃人的方式变了而已。」 「你是说资本家剥削工人的意思吗?」 我忍不住哼笑了一声:「殷茵,如果以后有人在你面前使用「资本」或者
「剥削」这两个词来认真地论述某个严肃问题,那你就可以确定,他们百分之九
十九都是屁都不懂的傻逼。」 「为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运用这个规则可以给自己节省大量
的时间,就这么简单。」 「那什么叫吃人的人?」 我用手指点指了一下排布的密密麻麻的豪车:「是捕食者。任何暴露在他们
面前的人性弱点都会挑起他们的攻击欲,那是他们的本能。这种本能给了他们今
天的地位,也可能会让他们死于同类之间的搏杀。」 「这听起来像是社会达尔文……」 「不,他们是各自为战的野兽,而不是集体语境下的从众意志。有鲜肉送到
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就无法抑制撕咬的欲望。我曾经和你说过……」 殷茵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你说,我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他们总会找到我。」 「现在你懂了。」 殷茵沉默下来,我们之间建立的信任,让她重新开始思索我曾经对她说过的
话语。 「楼纪晴叫你「阿尔法」,就是这个意思么?你和他们不同,你有自己的
「狼群」。」 我将手伸过去,轻轻触摸了她脆弱的后颈。 我对她说:「我们都不是各自为战。」 殷茵不再说话,她需要吸收的东西还有很多。我们静静的排着队,直到车流
像黑色的蛇,慢慢蛹入地下。 男人们,女人们,从车里走出迈入电梯,从电梯走出迈入大堂,从大堂走出
迈入会场,莺声燕语,光鲜亮丽,谈笑风生,纸醉金迷。 殷茵随着我走上那条盘旋而伟丽的台阶,在这种场合下她下意识的挽住了我
的胳膊,自然而然的发生,像默契的情侣。 她有些害怕,也有些兴奋,这是一个充满了权力、金钱和欲望的旋涡,和我
靠在一起能让她感受到力量与安全感。 酒会还没有正式开始,这些应邀而来的名流散布在会场里、门廊外,与自己
相熟或陌生的其他客人谈笑风生,顺滑的如同泥鳅入泥池。 殷茵的那颗心脏,在这里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点,那
些身着昂贵西装、脚踏铮明皮鞋的男人们,只会无法抗拒的将目光扫过女孩的胸
口和腰身。 殷茵的这套衣服虽然比这里的其他女人们更加暴露,但仍然微微压在了这个
场合容忍度的边界之上,没有人能真正指摘什么。那些身着闪耀礼服的的女宾或
女伴,哪一个又仔细遮掩了自己的后背呢?她们每年花费在肌肤保养上的十几万
乃至几十万,就是要在这种地方如孔雀开屏一般炫弄一番。 只不过,喜欢炫弄的孔雀是公的,人类之中喜欢更炫弄的自然也是公的。 看看他们身边的光彩夺目女伴吧,那就是男人炫耀的方式。 殷茵的装扮和气质足以给我带来高等级的瞩目,但我却在应该努力优雅的时
候掉了链子。 「先生,请出示请柬。」看上去斯文而职业的侍者伫立宴会厅外面,对我面
露微笑。 我被他突然拦住,不由得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韩钊那家伙拿着方颜当饵,来诱惑我参加酒会,却压根没提还有请柬这一回
事。现在西装革履的被人挡在会场外面,还真有点不太好看。 我退后几步让出入口,掏手机去翻韩钊的电话。殷茵紧贴在我旁边,不动声
色地望着我。 「嗯?到了?」韩钊接了电话。 「会场外面罚站呢。」我憋着气儿说。 韩钊那头呵呵一乐,我一听更来气:「请柬的事儿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电话那头没了声息,又过了两秒,干脆给我挂断了。我听着嘟嘟的盲音愣了
半天。 还没等我火气冒起来,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按在我肩膀上。我一看,可不就是
韩钊么,想来是他一眼瞥见我,便把电话挂了。 他一句多的废话没有,从西服里撇出一张请柬拍在我胸口,然后伸出俩指头
对我晃了晃。 「这儿能抽烟么?」我看他那意思,好像还不准备进会场。 韩钊眼睛往侧边厢一划拉,示意我往走廊尽头洗手间那边去。我抽出一根骆
驼戳在他指缝里,和他一起躲到了走廊头上的角落里。 大落地窗半敞,外面是个花园式小露台,已经有七八个老烟枪在过瘾了。我
给自己和韩钊点上烟,站在落地窗边开始吞云吐雾。 韩钊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殷茵,他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所以问都没有多问一
句。不过我还是拢着殷茵光滑柔嫩的脊背,将她向韩钊面前拥了一下。 「殷茵,这是韩钊韩大哥,我发小儿。」 殷茵抿着嘴礼貌的笑了一下,有叫了一声韩大哥。韩钊看着她,又看看我,
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韩钊用手里的烟头向殷茵指了一下,疑惑的看着我。 刚才那样的介绍已经算是颇为郑重其事。韩钊立刻觉察出,殷茵对我而言完
全不是普通的调教对象。 「没别的意思。让她认识认识你。」我轻描淡写地笑道。 「这是你自己的?」韩钊挑起眉毛,饶有兴趣,他再次从头到脚打量起殷茵
来。 殷茵迎着韩钊的目光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承受不住韩钊那刺人的注
视,温顺的垂下了眼睛。 「现在还不是。」我毫无遮拦地回答了韩钊的问题。 「以后呢?」 「我不知道。」 韩钊冷笑了一声,摇摇头:「左欢,好兴致啊。」 他的模样让殷茵非常不安,女孩挽着我的胳膊不由自主紧了几分。而我和韩
钊太熟了,他这副扎人的模样看着吓人,实则是已经接受了殷茵的位置。我咧着
嘴朝他一笑:「兴致非常不错。」 「你带她来漫谈会吗?」 「不是为了她,我可能就不来了。」 韩钊轻声地、长长地「嗯」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一顿。他扬起下
巴向我后面打了个招呼。 我扭头一看,洗手间门廊外面站了一男的,抬着胳膊和韩钊一边打招呼一边
笑着走过来。这男的一米八出头的个子,身材笔挺,模样周正,竖着一个带范儿
的油头,胳膊上搭着一件女式小外套。 这人我只见过一次,不过也足以让我记住他的模样。 方颜的丈夫,吴沛江。 同学聚会的时候,他来接过方颜,所以我能够记住他的脸。 「韩大哥,你来了?」吴沛江朗声对韩钊打着招呼,声音里热情洋溢。 我不动声色的让开半个身位,留给他们俩寒暄的空间。看样子吴沛江本想伸
手和韩钊握手,但韩钊抽着烟,另一只手揣在兜里,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却完全
没有动窝的意思。吴沛江很老道的把手往回一缩,整理了一下臂弯上的衣服,遮
过了险些诞生的一点点尴尬。 医药销售代表,干的就是待人接物的活儿,吴沛江在这方面的拿捏驾轻就熟。 「沛江啊,颜颜呢?」韩钊的声音里也带着热乎劲儿,没有给他下冷脸子。 「里面补妆呢,我这不门口等她嘛。韩大哥……」 吴沛江刚要说什么,却被韩钊打断了:「沛江,这是左欢,我兄弟。」 我扬着眉毛看了韩钊一眼,他脸上的笑多出了一点蔫儿坏。 吴沛江和我热情的握手,我也做足了礼数。 「你俩应该认识吧?」韩钊说。 我不知道他打的哪门子算盘,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好像有那么点儿眼熟… …」 吴沛江一愣,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明显是不认识我:「韩大哥此话怎讲?」 「一会儿就知道了。」韩钊眼睛往洗手间那边看去。 吴沛江也转过身,向刚刚走出来,正在四处打量寻找自己的方颜挥了挥手:
「方颜,这边!」 方颜脸上挂着微笑,刚往这边迈了两步,一眼看到我站在那里。她脸上的表
情立刻凝固,脚下也猛地一顿。 我觉得自己的心跳也慢了半拍。 今天的方颜,美丽的不可言说。 白色松纱套裙紧紧贴身,在她身上勾勒出清晰柔媚的线条。两边侧腹处含蓄
的裁剪出两抹空隙,让她紧致的腰线无可遮挡的暴露出来。雪白的脖颈装点着一
条简约内敛的金链,锁骨在半透明的薄纱下隐约可见,肩头忽然下坠的曲线像春
枝般纤细易折。 我曾经无数次揽住过她的肩膀,又或者捉住她的那双手,将她压在墙上,无
所忌惮的撞击着、索取着她的身体。 只不过我那时从没真正珍惜自己拥有她的时光。 方颜很快回过神来,没有露出更多令人怀疑的破绽,她笑着走到我们面前,
率先向我打了招呼,以减轻自己丈夫的怀疑。 「左欢啊……你怎么也来了,真是巧。」还未等吴沛江发问,方颜就转向他:
「沛江,这是我的老同学。」 紧接着她又与韩钊亲亲热热的打了招呼。 「韩大哥,真得多谢你,不是你的话我们家这位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吴沛江立刻接话头:「就是就是,我刚才正准备好好谢谢韩大哥呢。」 「举手之劳,别跟我这儿客气。」韩钊摇摇头。 我一脸好奇,但也不便现在发问。倒是韩钊,一点儿都不卖关子:「这次酒
会嘛,小吴之前的邀请名额让他公司高层一个关系户给顶了。颜颜都找我帮忙了,
我自然得再帮他弄一个。就这么点儿破事儿,这小两口来来回回谢了好几遍,还
不算完了。」 我一听就明白了,本来方颜和吴沛江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次的酒会上。韩钊
为了哄我参加他的漫谈会,这才又给他们弄了请柬。有方颜当诱饵,我自然点头
上钩……这一出戏归根结底都是冲着我来的,这家伙也是真是不怕费劲。 我趁方颜和吴沛江看不见,狠狠瞪他。韩钊不以为意,拽着我的胳膊暗暗用
劲儿,悄悄安抚我不让我跟他置气。 「这可不是破事儿,这次酒会有我好几个大客户,就打算趁这个机会牵桥搭
线呢!」吴沛江话语里的谢意倒是十足诚心,「韩大哥这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
大恩不言谢,韩大哥,以后必当涌泉相报。」 「别来这套,你用心对我家颜颜好就行了。走,进去吧。咱们都一桌的。」 韩钊做出一副老大哥派头,引着大家往会场走。 方颜只是笑,没有多说什么场面话,她和韩钊也犯不着。韩钊走在最前面,
我在左,方颜在右,一路向酒会走去。我一直看着方颜,但正如我所想,方颜死
死的将目光钉在吴沛江身上,仿佛我所在的方向上漂浮着一只无形的魔鬼。 我低下头,忍不住想笑,又强行忍住。很有意思……今天晚上绝对会很有意
思…… 殷茵奇怪的看着我,女人的直觉让她多少抓住了一些东西,但她没有多问。 年度创投酒会,场面极大,会场摆了足足六七十桌。我们几个人在明面上并
不是什么头脸人物,自然坐在又偏又外的位置。不过也好,多少清净一点,免得
让那头半个小时的致辞讲话绕的头昏脑涨。 我们这张桌几个的请柬都是韩钊弄得的,他本应是主位。不过这家伙还算地
道,大家都隐隐准备让着他就坐的时候,他却假装要和我说话,拉着我停了两步。 等方颜吴沛江先坐了,韩钊这才拽着我,把我强按在了方颜右手边的位子上,
自己则坐去了吴沛江左手。 方颜脸色微变,轻轻撇了撇吴沛江袖子,小声要跟他换位子。吴沛江正被韩
钊拉着谈生意上的事儿,哪儿顾得上理会她的小心思。 「你们老同学也是挺长时间没见了吧?我先抢你的韩大哥聊个天,你们老同
学也叙叙旧嘛。」吴沛江笑着安抚了方颜几句,又转身跟韩钊说起话来。 韩钊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浑不看我。看那意思,该做的他算是都做了,后
面就随我的便。 方颜如临大敌的模样很有意思,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一上来就做什么出格的
事儿。 我把注意力放在了殷茵身上。 桌上已经摆了六七碟垫胃小食,殷茵坐了一会儿,看有人已经拿了去吃,这
才忍不住伸出手,就近捉了两只塑料小叉叉的柠檬酱浸白虾,小口吃起来。 一会儿功夫,那碟子里的一圈儿虾让她吃的就剩了两只。我一直偷偷看着她,
这时候忍不住笑了。 「这么好吃吗?」 殷茵脸立刻红了。 「饿了……中午没吃饭……」 我这才记起,她那好好的中午饭被我的出现给搅了,也难为她一声不吭等到
现在。 我看她实在不好意思把一整盘虾都包圆儿,于是便探起身来,从桌子远点给
她端来一盘点心。 「这个爱吃吗?」 殷茵红着脸小声说:「不用不用……我这么吃,别人看见是不是不太好?」 「吃吧。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那很累,而且不值得。」 殷茵下意识的向周围的人看了看,而方颜恰好也在下意识的看向她。两个女
孩触电一样挪开了彼此的目光。 我用殷茵用过的叉子叉了一块糕点送到她嘴边,用她最熟悉的眼神看着她,
提醒着她,最该在乎的目光是属于谁的。 殷茵如同本能一般立刻抛弃了羞涩,她双唇微张,由着我将那块糕点喂到了
嘴里。 「乖。」我用戏谑的语气夸了她一句,然后将叉子塞回在她手里。 于是殷茵终于放下那些自卑的小心思,开始放松的满足自己的食欲。 也许是我和殷茵之间的亲密打消了方颜的警惕,她终于和我说话了。 「原来已经有女朋友了啊?」她望着我,笑着,像是最稳重的祝福,我看不
出任何别的情绪。 我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方颜现在最担心的,是我突然而来这件事后
面有没有什么阴谋。于是我开门见山,首先打消了她的疑虑:「韩钊不叫我,我
才懒得来参加这种场合。」 是韩钊请的我,不是我死缠烂打而来——这句话的效果很好。 方颜回头看了韩钊一眼,又说:「不介绍一下吗?你的女朋友?」 「好像不用介绍也行。」我身体后仰靠在椅子背上,将殷茵完全暴露在方颜
的视线内。 殷茵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方颜是谁——在我认识她的第一天,是方颜以医生
的身份照顾了被轮奸的她。所以面对着方颜的目光,殷茵多少还是有些刺痛,因
为那让她再次触摸到了负面的记忆。 不过这对殷茵来说不算什么,因为那本来就是她自己选择的。而且她在我的
调教之下,神经要比以前要更加强韧。 「方医生。」女孩怯怯的对方颜打了个招呼。 方颜本能的应声,随即有些发愣。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不敢确认。 「是你……」方颜的眉头越皱越紧。 「嗯。」殷茵放弃遮掩,对她的问题坦然地点了头。 出乎我意料,方颜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震的桌子哗啦一响。吴沛江和韩
钊,包括周围最近的那几个客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我刚意识到有些不妙,方颜就一步跨了过来,抓住殷茵的胳膊:「来!跟我
走!」 殷茵也被惊住,不知所措的被从座位上拖起来,向会场外面踉踉跄跄的走去。
殷茵被方颜拽着,走得很快,又不得不用手护着裙子以免走光,好几次都差点摔
倒。 真要摔倒的话可就有点麻烦了,我没有忘记,当初在酒店换衣服的时候,我
直接撕掉了她的内裤,现在的殷茵完全是真空状态。 我竭力压着步子的速度,以免引起骚动。两个女孩都是高跟鞋,走的再快也
不可能甩得掉我,等我在走廊里追上她们的时候,方颜拧身把殷茵护在了身后。 「你别过来。」方颜狠狠的瞪着我,手里拿着电话,电话已经被点亮。 「怎么了?」我张开双手,停下脚步,降低着自己的威胁感。 方颜柔声对殷茵说,「他是不是胁迫你了?那天的事是不是他做的?你只要
点头,我就立刻报警,你不要怕,我绝不会让他继续伤害你。」 她那锐利的感情在一瞬间勃然而发,仿佛随时会在刀刃上留下鲜血。这就是
我的方颜。 不在乎场合,也不在乎人情事故,她敢于去做一切她认为是对的事情。当她
还爱我的时候,我就是那个会让她不顾后果而付出的一切。 方颜此时此刻的样子,又把我向回忆中拖下了几米。 「不是他做的。」殷茵有些不知所措的摇头。「方医生,你弄错了。」 「你不要害怕,」方颜搂着殷茵的肩膀,言语中充满了坚韧和温暖,「你只
要鼓起一点点勇气,我就会继续保护你。说吧,说真话,他对你做了什么?」 「方颜,你觉得我是坏人吗?」我忍不住打断她。 我的确是。但我不认为她会看透真实的我。 方颜冷冽的目光扫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但如果你是,那我这么做同样也
是在帮你。」 我听着她的话,一瞬间感到出奇的心满意足。因为那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这足以让我确认,方颜内心最深处依旧对我有着某种期盼,哪怕只是期盼我是一
个好人。 这意味着我和她之间的仍然有着一根细细相连的蛛丝。 心满意足的我转身走开,走到对面的窗台边,这是足以让两个女孩安全交谈
的距离。 在轮奸那件事上,殷茵没有理由撒谎栽赃于我。那么可能的变数就只是在于
方颜接下来会问的第二个问题。 我不知道殷茵会告诉她什么,我可以接受任何一个结果。因为无论殷茵说什
么,后面的事那都会变得非常有趣。 比如,我既然不是第一夜的罪魁祸首,又怎么会再次和她碰到一起? 又或者,我们是怎么成为现在这种「情侣」关系的。 殷茵可能会对方颜说真话,将我与自己的调教关系和盘托出。然后方颜会目
瞪口呆,会对我感到恐惧和陌生。而这两种情绪都是很好的切入口。 她也可能说假话,编造一出「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狗血故事哄住方颜,
保证我在方颜内心中的形象维持不变。只是我觉得方颜不会真正相信这种理由。 当我看着方颜的表情从坚硬编的柔软,然后又从柔软变得尴尬的时候,我知
道殷茵选择了中间的那条路。她既没有说真话,也没有编假话。至于她到底说了
什么,我可以过一会儿再问她。现在,我只需要作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方颜再次扭头看向我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可以过去了。 她一脸歉意,刚想说些什么,我却抢先开了口。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方颜。」 这是我抱着殷茵去医院找方颜帮忙的时候,她对我说过的话。我现在故意惺
惺作态,将这句话送还给她。 方颜抿着嘴:「对不起,又错怪你了。」 我没有说原谅她的话,只是用失望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对殷茵伸手。 殷茵牵住我的手,又忍不住回头:「方医生,我们回去吧。」 方颜那一日对她的关怀,乃至现在展现出的保护欲,深深扎在殷茵心中。那
是来自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护,纯粹而勇敢。殷茵对她生出感激之情,是
再自然不过的事。 「嗯,走……」方颜作为医生,对情绪的掌控力很强。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心
情,表面上迅速恢复了常态。 我将殷茵拢在怀里,轻声问:「你对她说了什么?」 「说了真话。像她想要的那样。」殷茵眨眨眼睛,怅然道。 「哪一部分真话?」 「那天对我做坏事的人不是你,而你是在帮我。」 「只是单纯帮你的话,我不会把你带到这儿来。她信了?」 「我告诉她,你替我还了钱,所以我答应陪你的。」 从殷茵自己口中说出这种事,无异于对另一个女人亲口承认自己被我包养。 不过殷茵看上去并不在乎,她最凄惨的样子都被方颜看过,这个时候反而更
是毫无顾忌的向她展示着自己「肮脏」的一面。 这种自毁倾向是带有快感的,尤其是在没有后果的情况下。看着方颜对待自
己的方式,殷茵在潜意识里知道,方颜不是会从道德上评判自己的那种人。 我们回去,落座。令我有些在意的是,刚才方颜突然离席,吴沛江竟然没有
跟出来。 或许是他怕闹出什么事情使得自己被迫离场,又或者他不觉得真的会有什么
严重的事情发生。当方颜走回来的时候,他站起身,摆出关心的模样嘘寒问暖起
来。 「只是遇到以前的病人,出去说了几句话而已。」 方颜对他说了谎,她做了自己曾经竭力避免去做的事情,我暗自笑着。她不
许我单独找她,不许我晚上致电,都是为了不在自己的丈夫面前说谎而已。 现在这条线已经被她自己拽断,而且我也得以扮演毫无责任的无辜角色,还
有比这更理想的吗? 「病人?什么病人?」吴沛江向殷茵看了一眼。 「女孩子的事,瞎问什么。」方颜白了他一眼,吴沛江便笑着缩回了自己的
座位上。 酒会的前奏已毕,重头戏来了。在悠扬轻松的音乐中,与会的客人开始四下
随意走动,联络着感情,疏通着关系,兴致勃勃的构建着一条又一条利益桥梁。 吴沛江对方颜关怀了几句,然后和我们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跳入名利旋涡
之中尽情游弋起来。韩钊走到我身侧,把一张卡片拍在我肩膀上。 是一张VIP房卡。 「我先去张罗我那档子事儿了。你要是敢跑,我可饶不了你。」 「来都来了,不会放你鸽子的。在哪儿见?」 「房里等着吧。我还有几句话得和你这个特邀嘉宾说。」 韩钊又过去拉了拉方颜的手以作告别,方颜还有些意外。 「韩大哥这就走吗?」 「嗯。你和小吴好好玩。颜颜,这次知道找我帮忙,我很高兴,以后也别见
外。」 「好,韩大哥回头见。」 方颜在韩钊面前再也看不到那冷凌干脆的医生范儿,只像一个依赖着对方的
小妹妹。看来韩钊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很真诚的延续了彼此之间的信赖关系。
方颜不仅聪明,而且敏感,韩钊如果没有真心待她,我相信她是能够察觉到的。 她不知道的就是,韩钊这样对她,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我。 周围的嘈杂声中,桌边只剩下了我们三人并坐。 我独自喝酒,等着方颜率先打开尴尬的气氛。这是她该做的,也是她会做的。
我了解她,方颜是那种不会逃避错误的人。她自己造成了负面结果,就一定会努
力承担修复的责任。 许久,方颜终于端起了杯子。 「左欢,我赔礼道歉。」 我叹了口气:「方颜,你帮我的忙可不止帮了一次,你也没给我感谢的机会。
这次,咱们就算就两两勾销了。」 方颜正好不想让我欠她人情,她最希望的状态是我们两个人遥遥相看,再也
没有交集。所以无论是我的态度还是我的提议,都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没能意识到,当她试图插手殷茵和我之间故事的时候,我们两个的交
集就已经形成了。 「好,左欢,那就都忘了吧。」她和我碰杯,脸上露出了舒缓下来的笑容。 殷茵去了洗手间,方颜趁着这个机会,忍不住再次向我确认。 「你和她……真的是……」 「你想说包养?」 「我不喜欢这个词,很难听。」 「各取所需这个词就不那么难听了。」 「为什么是她?」 方颜的这个问题多出了一些八卦的味道。她在发现我似乎并有把矛头对准她
之后,便放松了自己的警惕。 「为什么不能是她?」 「因、因为……」 「因为她被人轮奸过,因为她从头到脚都充满了麻烦的问题,对么?」 方颜皱起眉头:「我没有这样看她,我只是觉得……」 「医者仁心,方颜,你当然不会那样低看她。你只是太高看我了。」 这句话缓和了方颜的态度,她紧皱的眉头逐渐放松。 我看了看她,继续说:「她有她的问题,我有我的问题。当我们两个以一种
不正常的方式相遇到一起时,她的精神已经陷入了恶臭的污泥。而我,只是犯了
职业病,想要把她当做小白鼠,治好她。」 「不仅仅如此吧。」方颜将目光投向虚幻的远方,「我觉得,你喜欢她。」 「嗯,慢慢的就有一点了,而且越来越喜欢。只不过她并不喜欢我,她只是
需要钱。」 方颜沉默了一会儿。 「左欢,我不想干涉别人的生活,所以你就权当我是好奇吧……」 「嗯,你说。」 「把时间花费在结果已经注定的事情上,不是很悲哀吗?」 「结果是可以被过程而改变的。」 「有的事可以,有的事不行。」方颜的声音轻巧悠长,充满了知性和温柔。 她想要开导迷茫的人,像一个师者而不是医者。 「你说得对。但没有任何人能知道,哪些事可以,哪些事不行。」 方颜也知道自己的话语中的徒劳,她微微叹气:「我们不聊这些了吧。」 「好啊。那就聊点别的。」 「聊什么呢?」 轻松的、柔腻的日常对话,我感觉到此时此刻是我与方颜的关系最正常的一
瞬间。那让我心神动摇,让我有了欲望,一种将过去重新抓回手中的欲望。不过
那一丝欲望瞬间就被碾碎了,因为我们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 「聊你吧。你过得幸福吗?」我问她。 方颜直视着我,认真地说:「我非常幸福。」 「哈,这么郑重其事吗?」 「我可以用自己努力修习的技术来拯救生命,可以让痛苦中的人们得到安慰,
我得以以一个医生的身份来实现价值。而沛江也很宠我,他不仅愿意给我留出自
己的空间,也和我一起打理了一个温馨的家,一个可以在劳累的夜晚心无旁骛的
休憩空间。我想不出有比这个更加幸福的人生了。」 「还有朋友们。那些细碎的、鸡毛的事情,有人可以听我倾诉。那些艰难的、
沉重的事情,也有人为我保驾护航。」 「你说韩钊呀……」 「是啊,韩大哥这么多年来,一直把我当亲妹妹一样。」 方颜提到韩钊的时候,声音十分温暖。不过她当然不知道,倘若没有我在中
间,韩钊早就将她变成了禁脔。男人有很多深地里的欲望与念头,是女人无论如
何也无法想象的。 不过这些事情都和现在无关。哪怕是为了我,韩钊也绝不会越线。 关于幸福,方颜的描述面面俱到,我相信里面的客观事实都是真的。但我的
职业能力依旧使我意识到她隐瞒了一些东西。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的描述
违背人性。 人类是不知满足的生物,我们的欲望是无穷的。任何一个心满意足的背后,
都藏匿着无法获得的东西。那些她对自己不断重复的话语越是完美,才越是能够
欺骗自己真实的欲望。 我自大而自信的认为,她所隐藏的那个东西就是我。 这依旧是人性。 无论相信还是不相信爱情的存在,当我们与另一个人产生过那种激烈、热烈
而暴烈的感情,共同享用了对方的狂喜、剧痛和命运,愿意为对方死去,甚至幻
想着自己为对方死去……那么最终只会有两个结果。 我们会像染上了毒瘾。当这段感情结束的时候,我们会无比渴望再次拥有那
种感觉。我们拼尽一切去追逐同样的东西,然后找到的是欺骗、是利用,然后是
身体的堕落与精神的自暴自弃。 又或者,我们完美的欺骗自己。用时间作为粘合剂,用谎言作为绷带,将它
藏匿,重新生活,告诉自己现在拥有的就是最好的。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满足呢?如果爱情真的存在,那绝对不会是「宠溺」「温
馨」或「尊重」能够描述的。它会是像十六七岁的我和方颜那样,想要将对方的
每一寸肌肤都撕碎吞下,想要用每一秒的时间来紧紧地拥抱,想要伤害对方并被
对方伤害,给对方展示以血淋淋的伤口,告诉对方自己有多么爱。 这种机会,仅有一次。大多数人连这一次或许都不会有。 你尝过一次,你就再也忘不了它的味道。 然后它会变成崩溃的绝望,会变成再也无法匹及的图腾,以及那些深夜中醒
来,发现自己已无法选择的噩梦。当你在十几年后依旧会做着这种噩梦的时候,
你才能够确定,自己真的拥有过。 现在的方颜已经不是过去的她,我也不是过去的我,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回
不到过去。 然而那座宫殿的废墟仍在,我或许可以和她重新建立一些什么。哪怕那些残
垣断壁上的裂纹,也依旧可以是我们共同讲述的故事。 只不过,这都不是今天该做的。 「其实我再次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过得很幸福。」我顺着她的话。 「你又怎么能知道呢?」方颜并没有为我的话买单。 「因为那时,你很平静。」 「你也很平静,那么你幸福吗?」 「我对幸福的概念和你不同。」 「那你和我说说,对你而言幸福又是什么?」 「你真的要和我探讨这种话题?向彼此的内心深处继续探索,你确定么?」 我提醒着她。 这是她一直竭力避免的,但好像今夜有些不一样,今夜她喝了酒。我问题戳
破了我彼此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对她发出了挑衅。 「有什么不能聊的吗?」方颜像是接受了挑战。她是为了对自己证明,自己
不会被动摇,所以才会迎刃而上。 我们都会高估自己。她太自信了,自信于自己用很多年时间筑起的那道能让
她获得平静的壁垒。 「我不会思考幸福不幸福这个问题,这不是我习惯的思维方式。但如果非要
说的话,那么我的幸福,是动态的。它一定会是由无数个片段组成,在冗长的时
间里,不断更新着、拼凑着。而你们的幸福是静态的,你们想要拥有一件东西,
只要它在那里,看着它,你们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幸福的。」 「我听懂了。」方颜点点头,「你想要不断遇到新的人,新的事……你不用
说的那么复杂,其实你的幸福,来自于新鲜感。」 我哑然失笑,她完全错了,因为我寻求的并不是「新的人」,而是「人的新」。
这就是我想要从殷茵身上寻找的、最重要的特质。 不过我没必要反驳她,因为她现在怎么能理解我呢?于是我承认了她的解读。 远处,吴沛江走了过来,而殷茵也回到了我身边。 「今天的聊天很开心,左欢,我确定了很多事情,也放心了。」方颜对我舒
缓的微笑。 她当然放心了,因为她以为,自己是我的「旧人」,而我所寻求的是「新人」。
方颜对我放下了很多心防,我没有想到今天的沟通会有这么好的效果,这归功于
韩钊。 见好就收,我与方颜吴沛江告别,提前离开了酒会。我需要稍微歇一歇,然
后替韩钊把接下来的正菜端上去。 豪鼎洲际的VIP区域占了四层,往往都是给某些明星做活动的时候准备的。
通常的房卡刷不动电梯,只有拿韩钊特意拿给我的那一张才能抵达相应的楼层。
这也是免得有人浑水摸鱼,去到不该去的地方惹是生非。 韩钊漫谈会的参与者,八成都得是创投酒会里的客人。现在酒会未完,上来
VIP区域的人也寥寥无几。走道尽头站着一个安保,他身后那几间房门就是韩
钊给我安排的房间,旁边紧挨着直入会场的通道。 我约莫着,那些明星参加演出的时候便是拿这几间屋子当休息化妆室。屋子
里倒腾好了,一扭身就可以上台。 那安保西装笔挺,带着耳麦墨镜。还没等我跟他搭话,他却主动跟我躬身致
意起来。 「欢哥。」 「你认识我?」我挺意外。 「我们是韩先生的人。」 韩钊手底下产业牵扯很多敏感事宜,所以专门有一批负责安保的人手。这批
人大概三五十个,精心挑的退伍兵,都是在西南趴过林子出过活儿的。这一次韩
钊把他们都带来,也算做足了工夫。 我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在韩钊的会所值班的时候应该都见过我和韩钊混在一
起,这个时候倒是免了多余的口舌。 我带着殷茵进屋,一眼就看到床铺当中摆了一张鹅黄色的纸。我拿起来一看,
忍不住笑了。 这是一张给漫谈会客人准备的注意事项,上面用优雅含蓄的语句列出了几条
守则。 所有客人都不许携带电子设备入内,不仅如此,甚至连原本的衣服都不推荐
穿着,因为看起来韩钊会在客人进入会场之前,用安检设备一丝不苟过一遍筛。 毕竟来客中不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被人拍录下自己出现在这场小众
聚会里,韩钊也不好交代。 我按照纸上的说明打开衣柜,里面有很多件不同尺寸样式的袍子可供选择。 这些袍子和居家的或者浴场的款式不同,它们的剪裁更加合体贴身,穿在身
上并不会显得松垮懒散。 与之相配的还有一双厚布鞋,踩上去软绵绵的。 我挑了一件暗灰色的袍子,然后开始更衣。殷茵很懂事的过来帮我褪了外套,
又替我解了袖口的扣子。我由着她为我服务,顺便享受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 「方医生……和你很熟吧?」殷茵一边伺候我一边问道。 「是的。很熟。」 「她很在意你。」 「当然,我也很在意她。」 「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是爱着她?」 当殷茵吐出「爱」这个字的时候,喉咙中传来微不可查的颤抖。这个字的魔
力是巨大的,对于任何一个对世间还抱有幻想的人而言。 「你又为什么要在意呢?」 殷茵抬眼偷偷看了我一下,然后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开始替我解开衬衣。 我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我曾经很爱她,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十七岁的时候,
十八岁的时候,十九岁的时候……在我还相信爱情这个词的时候。」 「你的初恋。」 听着这么清纯的措辞,我忍不住想笑。那其中包含的美丽只属于懵懂的孩子
们。借着殷茵此时的表述,我可以教导她很多,但又忽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于
是我没有接她的话。 「那你们为什么分开了呢?」殷茵又继续问。 她把我的衣服叠好,放在床上。我指了指自己的裤子,殷茵便又凑过来,替
我解开了腰带。 「因为我离开了这个国家。距离变成了镜子,镜子这边的爱有多么浓烈,镜
子那边的恨就有多么透彻。我们在无法抗拒的煎熬中,把自己的孤独与想念化作
了对对方的怨怼,对方最细微错误都被这个镜子无限的放大。终于有一天,她对
我说,她不爱了,她已经有了新的男人,于是我也对她说了无法挽回的话,切断
了沾满彼此鲜血的思念。」 殷茵的声音忍不住微微提高:「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在骗你?只是为了用最
干脆的方式结束这种痛苦?」 「当然。我想过所有的可能。」 「她就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去问一问当年的真相?」 「我们那个时候竭心尽力的想要毁灭对方对自己的牵挂和爱意,而且我们都
做到了。当我们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真相就变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殷茵在颤抖,因为她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还有自己必然会迎来的未来。又
或者,她的颤抖还有别的原因。我有过足够多的女人,但我终究是男人,我无法
看穿一个女人所有的念头。 「所以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她的双眼变得红红的。 「不,我现在的样子并不是那段往事留下的结果,至少不全是。」 「那是什么?」 「那是另一段故事。」 就在我已经赤身裸体的时候,韩钊推门走了进来。 「换衣服呢?」韩钊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我也没有。 「这就好。」我将那件袍子披在身上,然后开始打量殷茵身上的装扮,「她
这么穿,没什么问题吧?」 韩钊靠在门边,没有凑过来:「你自己摸一遍,看看有没有会叫的东西。」 能让安全门尖叫作响的自然是金属物。我在殷茵的衣服上顺了一遍,没有摸
到类似的部件。 「正戏什么时候开始?」我问。 「还有十来分钟吧。」韩钊看了看表,「我来是想提前和你沟通一下。」 「有什么好沟通的?」 「我要向大家介绍嘉宾。你如果有什么忌讳的事不想让我提,最好现在提前
告诉我。」 我对韩钊提过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不敢公之于众的。就像我说过的那样,不说
谎,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特权。 于是我对他摇摇头:「随你的便,别给我吹大牛就行。」 「好。差不多该入场的时候,我的人会敲你门。」 看韩钊作势要走,我忍不住叫住了他:「你就没什么想嘱咐我的?」 「嘱咐什么?」 「比如你办这个漫谈会的目的,比如你非要让我来当嘉宾的目的。你说了,
我也好配合你。」 「我不需要你配合,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是说你本来就没有目的?」 「我当然有目的。我只要把真实的你扔出来,目的就会自然而然的达成。我
们没必要演戏,也没必要做准备。」 「我喜欢。不过我要是砸了你的锅,你可别发牢骚。」 「那或许更好。」韩钊对我神秘的一笑,走出了房间。 殷茵看着他离开,忍不住问:「我们要去做什么?」 「一个调教圈的漫谈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放松点。」我把手放在她的
脖子上,拨弄着她的头发,将那丛黑发捋顺着。 「你要我在他们面前做那个么?」 女孩并不是在质问我,她只是想要确定自己会经历什么。 「不,只是一些聊天而已。你只是来给我当陪衬的,不需要你做任何多余的
事情。」 殷茵的肩膀放松了一些。 我看着衣着优雅而性感的女孩,却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我将目光挪到
床上,那里有她替我叠好的衣物。我走过去,拿起了自己的腰带。 这条腰带比普通的腰带要长很多很多,我将它拿在手里,捏了几下。 「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殷茵看着那条腰带,神情有些迷惑,也有些退缩,因为她不知道我是什么意
思。我曾经用这套腰带勒住她的脖子,拽着几乎窒息的她,在身上尽情驰骋,那
对殷茵而言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这是我亲手鞣制切割制成的腰带,来自我亲手猎下的猎物,一头北美野牛。
今天我会使用它最后一次,然后它就是你的了。」 殷茵已经明白了我要做什么,她闭上眼睛,挺直了身体。 我将腰带绕上了她的脖子,把它变成了女孩的项圈。当牛骨压扣被扣上的时
候,我听到女孩的呼吸声变得急促起来。 我轻轻一拽,女孩踉跄一步向我倒过来。我顺势搂住她,像捉住了一只毫无
反抗能力的猎物。 而在她看来也完全是一样的感觉。她知道,自己是我的所有物,这仿佛已经
变成了无法逃脱的羁绊。 殷茵抬起头看着我,双眼烁烁有光,如同看到了自己不得不接受的宿命。她
翘起脚,主动的、不受控制的,在我嘴唇上吻了一下,像是在宣告自己此刻的臣
服。 我的鸡巴顿时就硬了,一瞬间,我想把她直接推倒在地上,在她的惊叫声中
毫无怜悯的立即占有她。 「我现在很想操你,你知道么?」我舔舔嘴唇,用努力压抑着自己语气中的
悸动。 殷茵将手伸下去,微微提起自己的并不算长的裙摆,那双白皙的大腿逐渐展
露在我的面前。她不是在调情式的表演,她还没能学会这种东西,她只是自然而
然的,想要对我敞开一切阻拦和抵抗。 她闭着眼,抿着嘴,等待我随时会扑上前的撕咬。 我的袍子下面再无片缕,她的胯间也没有任何阻碍。我只要搂紧她把身子一
提,就能够享用她温润紧致的小穴,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狮子在小鹿的喉边磨牙,一次,两次,三次,直到它抑制住了对血腥味的冲
动。 我不能在此时此刻放纵自己,那对殷茵的调教没有好处。被我的欲望所冲刷,
那么一切就会是关于「我」,而不是关于「她」。 我迟迟没有动作,殷茵奇怪的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不要我?」 「因为我想要的不只是你的身体。」 「可是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身体。」 我用手摸了摸她的面颊,手指滑过她倔强的嘴角,轻轻拨弄了她的下唇。 然后门被敲响了。 我带着殷茵走出房门,沿着通道走进了漫谈会的会场。 这是一个阶梯型的房间,比之前的酒会小的不是一点半点。阶梯也不高,大
概只有矮矮的四层,恰好能够让后面的人看到中间的位置。房间里放置了大概三
五十张单人沙发,柔和、单调而微微昏暗的灯光铺洒在会场里,灯光的颜色透发
着沉闷和理性,不带任何旖旎的色彩。 房间里的座位已经坐上了一大半,还有人在陆陆续续的往里面进。在每一张
沙发旁边,还摆着一个精致的软垫。主人们驾轻就熟的将带进来的奴和宠安置在
那张软垫上,他们有的牵了绳,有的没有。 大多数的主都是男人,但我也隐约看到了七八个女性,她们利落地把自己的
男奴栓在脚边,毫不造作。 最下面位置,也就是我的面前,列着三个沙发和一张椅子。韩钊站在那张椅
子旁边,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顺着他的意思,走到了距离他最远的那张沙发上坐下。这三张沙发就是给
嘉宾准备得了,它们作为中心正对着整个房间。而韩钊作为策划和主持,把自己
的椅子放在偏处,以免喧宾夺主。 殷茵安静的在那旁边的软垫上坐下,肩膀若即若离的挨着我的膝盖。嘉宾座
位这边的灯光要比阶梯席亮一些,她低垂的头,不想让其他人看清自己的面容。 我将手里的皮带松开,交到她自己手里,漫无目的的打量着阶梯席的客人们。 这些客人中,有几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更多是处于四十多岁接近五十的阶
段。有意思的是,他们大多数都有着一副不错的身板。虽然很多上了年纪的男人
看上去都有些发福,但大多数并不显得臃肿油腻。 调教不是纵欲,如果连自己的生活都毫无节制,对这项爱好兴趣往往也极为
有限。 一个人有很多种办法让另一个人匍匐在自己脚边,他们或许习惯用钱,或许
习惯用嘴,又或许是善于用腿间的那根东西,但其中最好用也是最高效的自然是
第一个选项。韩钊把这些玩家邀请过来,看上的肯定不会是他们的嘴和鸡巴。 我继续看着,然后在席上看到了几个自己的熟人。 刘浩。他在和旁边的人说话,没有往我这边看。我估计他带来的那个女孩,
应该是他会所里的头牌。 谭襄襄穿着一身白纱裙,能看到衣服下面的白嫩与红润隐约朦胧。她搂着一
个男人的胳膊,笑着对我招手。那个男人也对我点头致意,他就是她的父亲。 我帮他们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之后,他们似乎玩的越来越放得开了。在我以前
的印象中,谭襄襄的父亲并不是一个调教圈的玩家。这一次可能也是想要过来见
识见识,了解一下圈内的样子。 然后我还看见了姚修文,当他兴高采烈的跑过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点紧
张。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比我预想中出现的太早了——在殷茵面前。 「欢哥!」姚修文看见我坐在嘉宾席上,一脸兴奋,嘴里称呼也变了,「我
就听说有个什么神秘嘉宾,想不到是你呀!」 「你也来了。」我熟络的和他打招呼,手却不易察觉的按在殷茵的肩颈上。 女孩在颤抖,她的颈动脉鼓动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不过她没有动,也没
有什么情绪上的失控,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姚修文就看到了她:「哟?你这已经调好了啊?已经可以往出带了?」 「带她来感受一下。」我轻描淡写地说。 「我师父今天也来当嘉宾。」姚修文语气中有着一点自豪。 「我听说了,正好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我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韩钊踱过来,对姚修文说:「时间差不多了,姚公子,落座吧。」 姚修文对韩钊很客气,韩钊一句话说完,他立刻点头称是,扭身走了。我看
着他走回阶梯席的座位,那里有一个和殷茵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在等着她。那个女
孩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四处打量着周围的男人和女人们,那应该是姚修文刚刚入
手的新货。 那和殷茵完全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姑娘,看起来姚修文没对她用什么过激的调
教手段。在他坐回去的时候,那个女孩立刻柔情蜜意的将身体缠了过去。 我低头看了殷茵一眼,殷茵恰好也抬头看向我。她眼睛里有一些负面的感情,
似是本能产生的恐惧与不安,又像是屈辱和不甘。我俯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
和她平静的对视着。殷茵的目光开始还想要躲闪,但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殷茵看着我,跟着我呼吸的节奏,情绪逐渐平缓下来,目光也慢慢沉寂于安
宁。 「看样子都到齐了,请诸位都落座吧。骆文胜,清场。」 骆文胜是韩钊那群安保人员的队长,他对着耳麦说了两句话,安保们迅速退
出了房间,严丝合缝的关上了出入口的大门。 从我进来的那道门里,率先走进来一个男人,毫无疑问,那就是孙天明。 韩钊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我们一起进来,这明显是不想让我们进行私下交谈,
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孙天明和我年纪相仿,不过他比我矮一些,也瘦一些。他目光灼灼,肩头有
棱角,如刘浩说的那样不苟言笑。他在经过韩钊旁边的时候恭敬的和他握了手,
韩钊热情地与他寒暄几句,孙天明这才露出一点礼节性的微笑。 两个人的距离感很清晰,应该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韩钊引着他走到距离自
己那张椅子最近的座位,他侧过头和我目光相接。我们两个相互不认识,所以只
是以最简单的方式点了点头,韩钊也没有任何介绍我们的意思,他在等待下一个
人的出现。 「中间的位置,我留给了女士。天明不介意吧?」韩钊对孙天明说。 「韩先生是主人,我们客随主便。」孙天明声音舒缓,很是客气。 几秒钟之后,韩钊的人敲了最后一间房门,嘉宾中唯一一个女人从后面走了
出来。 那个叫黎星然的女人。 柔迷的卷发,恰好遮住眉毛的齐刘海,微翘的嘴角,小小的下巴,姣好而冷
冽的面容。 她比我想象重要年轻的多,我原以为有资格让韩钊奉为嘉宾的人至少也得有
三十多岁,可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女孩只有二十五六的样子。 她看着足有一米七,那是因为脚上下踩着一双细长的、能够穿透男人防线的
高跟鞋。身上的浴袍应该是自己精心挑选的,酒店里供应的那些绝对不可能这么
好看。 那是一件白底红花的袍子,领子一直敞到肩膀,雪白的颈子下面是清晰的锁
骨,然后是一道惊人的沟壑。那对丰腴坚挺的乳房被束腰托起,以撩人的姿态在
浴袍下若隐若现。那件浴袍充满了危险的边缘感,好像只要身体稍微晃一晃,胸
口那一大团白腻就会跃入到空气中。 拥有这种妩媚胸部的女人往往不可避免的会多出一些肉感,然而黎星然不是。
从她袍子下面露出的双腿,以及牵着自己男伴的手腕看来,她身上其他部分几乎
没有什么赘肉。 这是不正常的表现。一个女人如果能够勤于锻炼而将自己的体脂比率控制在
极低的水平,那么胸围自然会缩水。纤细和丰满你只能拥有其中一项,上帝大多
数时候都很公平。 但这世间的规则仿佛对黎星然不起作用,她那充满女人味的曲线之下,依旧
有着魔鬼一样细长的双腿。 然而这都不是黎星然最引人注意的地方。因为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上,有
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刺青。那些刺青非常精致,但由于距离和灯光的原因我没有办
法完全看清,这立刻激起了我的兴趣。 她带来的男伴身材高大而健美,身上肌肉的线条清晰可见。一张皮革面具遮
住了男人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深的眼睛。那个男人脖子上拴着设计很低调
的黑色项圈,一根皮绳连在黎星然的手中。 我虽然看不到男人的脸,但是能感觉到他非常放松。这个男人没有等黎星然
发出指令,他像一条张狂的猛犬,一屁股坐在了软垫上,将腿一盘。 韩钊将她让在了最中央的座位上,黎星然毫不客气的坐了。她没有看孙天明,
也没有看我,就好像我们两个人并不存在。女孩坐下之后,自然而然的将一条腿
腿搭在了那个男人的肩膀上,而那个男人安静地用自己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小腿,
旁若无人。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孙天明并没有带自己的女人过来。 场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女人身上,男人们不由自主的盯着她抬起的
那条腿的内侧,他们都知道那里未着片缕。可是他们绞尽心思,也没办法看到自
己想看的东西,这个女孩的姿势恰到好处的遮掩住了不想让别人看见的地方。 禁忌和快感是同一条河里的水草,它们都会不知不觉的纠缠住游泳者的脖子。 在黎星然就坐的时候,韩钊也坐在了自己那张椅子上,拿起话筒。 「能够主持这样一个聚会我感到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愿意卖我面子的人
不少。」 阶梯席上传来一阵温和的笑声。 「今天的活动一共有三个部分。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根本没有兴趣去读我
发的备忘,那就不要怪我多几句嘴了。」 很少听到韩钊用这种活泛的方式说话,所以我觉得现在的他很有意思。 「首先,三位嘉宾会和大家聊三个主题,对话会仅限于嘉宾之间。其次,嘉
宾会回答诸位提出的问题。为了维护嘉宾们的面子,我给大家的建议是,你们的
问题越尖刻越好。」 大家又笑了。 「我知道,你们大多数人等的是活动的最后一个部分,自由时间。今夜,这
几层客房已经完全包下,安保也是我的人负责,大家可以尽情交流,不需有任何
顾忌。就如你们亲身体会到的,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在通过安检的时候,我们都
做到了一视同仁。」 「那么,让我介绍一下今天的嘉宾。」韩钊歪过身子,斜对着我们。他伸出
手,探向孙天明的方向,「这一位在座的大多数应该都认识。孙天明先生。S市
着名调教师,手法高超,见解深厚,广受客户好评。孙先生,今天准备和大家聊
聊什么?」 孙天明拿起沙发边小茶桌上的话筒:「今天我的话题是「驯化」。」 「请开始。」韩钊放下自己的话筒,人也向后倚去,让自己坐的舒服了一些。 孙天明扭头向我和黎星然看了看,目光中似是有些奇怪。韩钊没有按顺序介
绍我们两个,而是直接让孙天明切入正题,这样的流程不是很常规。 不过也无伤大雅,孙天明看到我们两个没有异议,便把心思放在了自己的命
题上。 「人类自诞生以来就和驯化二字分不开关系。人驯了狗,驯了牛,驯了所有
的家畜,驯了野生的小麦,把它们变得饱满硕大,然后再被小麦驯服,人的历史
就是驯服与被驯服的历史。」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微微皱眉。因为孙天明口中的说法是从尤瓦尔的《未来
简史》里摘出来的,那是一本人文学者用浪漫思维解读理性技术的商业读物,里
面的观点带着浓厚个人的执拗和想象,我只看了几章就丢掉了。 在孙天明刚刚说出「人类」这个词的时候,黎星然就皱着鼻子小小的冷笑了
一声,仿佛在嘲弄他的尾大不掉。不过孙天明正在手拿话筒陈述,倒是没听到女
孩细微的讽刺,他继续说了下去。 「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带来了自己的奴或宠。而且我很荣幸的注意到,其中至
少有六个,是从我手里出的货。不过,我最多只能算一个受人青睐的工具,你们
才是主人。你们将自己的奴宠驯服,然后带着她们出席交流漫谈聚会,展示着自
己的所有物。」 「但我们要清楚一点,我们的骨子里不仅仅有驯服别人的欲望,同样也有随
时会被驯服的基因。我曾经见过一对主奴,如胶似漆,当他的奴因为用药过度而
心梗死去的时候,他哭了。」 「他在她的尸体前哭泣,无助,绝望,像失去了自己所爱的人。在那一刻,
他才是被她驯服的人。仿佛所有他让我进行的调教都变成了调情,一切都只是一
场游戏。」 「想和一个女孩玩玩游戏,这是个人的自由选择,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置喙。 但令我忍不住心生轻蔑的,是他使用了调教这个词。调,调控;教,教化,
我们将一个人调教成我们想要的样子,将她们归为己有,享受她们从身体到灵魂
的服从,这是接近上帝的权力。不珍惜这种权力的人,无法得到我的尊重。」 「主奴调教中,奴化即是物化,是一个人把自己的支配权交给别人的过程; 主宠调教中,宠化即是兽化,是一个人抛弃身为人的象征,凭借肉体获得主
人得喜爱的过程。我们都是人,所以我们当然会对一件用惯了的物品或者宠物心
生感情。但就像「猫奴」的存在那样,当我们努力去满足她们的需求而不是让她
们满足我们的时候,驯化就被调转了方向。」 「被驯化没有什么可耻的,趴下来,给一个自己看中的女孩当条公狗,又有
什么不可以的?只要自己喜欢,只要没有影响别人,自己又可以获得快感,无人
可以指摘。但我们要清晰地看到那条线,知道自己身在这条线的哪一侧,而不是
迷惑于良好的自我感觉。人是危险的,当你想调教一个人的时候,首先要确保被
调教的不是自己。」 「如果在座的诸位有任何人想要梳理自己的调教方式和调教效果,欢迎来找
我。我作为职业调教师,是靠口碑而活的,这是我赖以为生的专业。无论是保密、
安全性还是调教成果,在我这里都可以得到最大的保证。倘若心有疑虑,那诸位
可以向在座的我的熟客们咨询一二。」 孙天明前面的话题展开的十分不错,我甚至也受到了一些启发,但是他最后
毫无顾忌的广告还是让我有些惊讶。这个家伙真的是一点儿都不带遮拦的,丝毫
不在意所谓的「体面」「优雅」和「分寸感」,抓住机会就明目张胆的开始拉客
了。 但是转念一想,其实这反而是他可贵的优点。在商言商,作为调教圈最直接
的从业人员,这个漫谈会对他来说可不是来消遣和装逼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也完全不玩那些表面上的虚与委蛇。 席上响起了掌声,有一部分是礼貌,有一部分是他的熟客,更多的则是对他
演讲的认可。孙天明能在业内走到现在的位置,在认识论上自然有自己独树一帜
的地方。 然而还未等韩钊接过话头,黎星然就发话了。 「孙先生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打广告了,嗯?」 她手里也有话筒,而且此时此刻发言也完全在韩钊规则的范围之内。只不过,
嘉宾之间的第一句话就这么浓的火药味,现场客人间的气氛也顿时兴奋起来。 孙天明面对黎星然的挑衅,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甚至没有一丝尴尬。 「没错,因为我是从业者,不是业余票友。调教对我来说是工作,是业务,
是赚钱用的。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和我想的一样,孙天明的行为逻辑非常健全,不是黎星然能够找出破绽的。 不过,黎星然也没有不管不顾的就这么冲进死胡同,她立刻调转了枪口。 「孙先生似乎很讨厌调教者爱上自己的调教对象啊,我说的对么?」 「是的。调教是有目的性的,如果主人都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那么便会
害了奴和宠,甚至是自己。我已经见过足够多的案例,它们都没有指向一个令人
满意的结果。」孙天明冷冷淡淡的回应着黎星然的问题。 「但你有没有想过,爱上,这个词,是我们没办法控制的。这不是说几句指
责和讽刺就能够扼杀的。」 「当然。所以我真诚的建议,缺乏自我掌控力的人,最好不要玩深度调教。」
孙天明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已经从黎星然转向了阶梯席,「你可以在自己家里
玩一玩名为「调教」的性爱游戏,这就足够了。我希望这种玩家就不要来找我了。
这至少不会浪费大家的时间。」 孙天明这句话的进攻性极强,他作为本地调教圈的权威,冠冕堂皇的扔出这
句话,无异于在说「不认同我刚才理论的人,都是菜鸟」。 很不幸的是,我就是不认同他理论的人之一。我忍不住看向韩钊,他应该早
就知道孙天明的调教哲学是什么,所以才来找我打对台戏的。 不过现在我不打算插话,因为孙天明的堡垒建的非常坚实,这不是一两句话
就能够动摇的。 「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孙天明又转向女孩,礼貌地问。 黎星然耸耸肩,表示懒得再说什么。她的动作险些让身上的袍子滑落,又拽
走了一大簇男人的目光。 「大家想必已经在好奇这位小姐的身份了。我一直遮拦着这位重要嘉宾的身
份,也算是给大家卖个关子……」韩钊恰到好处的接过了主持的任务,「现在这
个关子已经卖不下去了。请容许我向大家介绍,黎星然,黎小姐。」 黎星然慵懒的斜躺在沙发中,随着韩钊的话语,左手微微一摊,算是对大家
致过意了。 「大家应该对黎小姐十分陌生,因为黎小姐并不是调教圈的人。她不是调教
师,而是刺青师。黎小姐虽然年轻,但已经有十年以上的从业经验。她先后师从
意大利的甘·赫塞、纽约米兰·莫哈尼,以及日本的大岛岩琦,集合了三位刺青
大师的技术与神髓,是这一代刺青师中的天之娇女。」 「韩钊啊,你也太肉麻了。」黎星然一边咂舌,一边甩手,仿佛要甩掉自己
身上的鸡皮疙瘩。所有人都笑了,包括我在内。 「话题交给你了,黎小姐,请给我们这些调教圈的爱好者们一点课外的惊喜
吧。」 「我得跟韩钊道个歉。他当初邀请我来的时候,说让我准备一个话题。然而
我什么也没准备,因为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懂。这个世界上我只懂一件事……」 「刺青。」韩钊戏谑的插了嘴。 黎星然摇了摇头:「不,是针。」 会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说话。 黎星然说:「刺青可以是一个代表自己爱意的图案,可以是一个督促自己迈
步的象征,可以是一行纪念伤情的文字……刺青可以是很多东西。但在我这里,
刺青是针和疼痛。」 「印象派画家是怎么诞生的?是因为照相机。在这之前,绘画是为了「真」 ;但还有比照相机的照片更真的东西么?那么美术又该以什么方式活下来呢?
于是莫奈、塞尚和西斯莱给将死的画家们指了一条路:客观的「真」已不再有意
义,我们的眼睛看到的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在一块钱可以买上十张激光打印品的
今天,美术还继续存在着。」 「刺青也是一样。在激光祛纹身技术与纹身贴画广泛存在的今天,刺青已然
不再代表永恒。针和疼痛将是刺青的唯一意义。」 说到这里,黎星然顿了一下,自嘲道:「现在才发现呢,激光打印,激光洗
纹身……激光真是艺术的大敌。」 全场大笑。孙天明演讲带来的冷酷理性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当大家安静下来之后,黎星然才重新开口:「一台顶配的康宝纹身机,可以
精确的将入肤深度维持在一毫米之内,再辅以每分钟四万以上的跳动频次。这样
一台纹身机,纹出的图案清晰而迅速,可以将纹样以最小的痛苦实现在客人们的
皮肤上。」 「但我不喜欢,这与我对刺青的信仰背道而驰。」 「刺青不仅仅是关于那个图案,而在于过程。」 我抬起眉毛,这个词立刻抓住了我的神经。我忍不住向殷茵看了一眼,她也
听得聚精会神。 「我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调教圈的人,我亲手帮不少人做过乳头和阴蒂穿刺。 调教圈的穿刺,和刺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刺青时的无数次疼痛,是让你认识自己选择的考验。你所选择的纹身不能
真正代表你是什么样的人,它只能代表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当我的针头以缓慢
而冷酷的方式,穿刺你后背一万次、十万次的时候,你也会对自己的信念无数次
的踟蹰、怀疑和锻造。当纹身完成的一刻,你就会发现,你已经无限接近了你想
成为的那个人。」 「当你看着自己纹身的时候,或者当你的奴和宠看着自己纹身的时候,深邃
印刻在记忆中的痛苦会给你带来力量,也会让你的奴和宠想起你的存在。你们调
教圈儿的人,应该知道,疼痛所带来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而刺青的疼痛,和你们
习惯运用的那些疼痛,完全不同,试过一次你们就知道了。」 「唉,也懒得再说太多。如果在座的诸位有任何人想要给自己或者自己的奴
刺青,欢迎来找我,不过我收费可是很贵的。」 黎星然以戏谑的方式学着孙天明最后的那句广告词,又引来了一阵善意的哄
笑。 连孙天明都笑了。他明白,黎星然这是故意以进攻的姿态来缓和气氛。 「那我们想要联系黎小姐的话,该怎么办呢?」韩钊顺杆子就爬,也不怕闪
着腰。 「你装什么啊,你不有我联系方式么?」女孩转向观众席,「你们想要的,
去找韩钊。不过我只在国内呆四五个月,过时不候。最多,也就够接三五个活儿
吧。」 她不是调教圈内的人,所以我和孙天明也没有什么想问她的。不过我对她的
兴趣越来越浓厚了,这个女人有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我嗅到了诱人的新鲜感。 当现场重新安静下来之后,韩钊将目光对象了我。 不过现场已经很难真正安静下来了。我看到,已经有不少主人兴致已起,摆
弄着自己的奴和宠伏在胯下吞吐,自己则悠哉的等待着。那些女主也放开了束缚,
让自己的男奴为自己服务起来。 会场里回荡着细不可查的水音,然后便很难再止住了。 我心里忍不住想笑。韩钊啊韩钊,把我放在最后,不就是这么个结果么。也
不知道有几个能真正听进去我要讲的东西。 不过韩钊却是一如既往地自信,他清了清喉咙。 「最后一位嘉宾是我的老朋友。左欢。左先生旅居海外多年,回国不算太久,
曾在美国担任过某个大型医药集团的董事。」 韩钊停了一停,观察了一下客人们的反应:「难免有人会问,左先生和我们
圈子有什么关系?请诸位放心,如果左先生待会儿开始卖药的话,你们可以打破
我的头。」 「虽然规模不能和孙天明孙先生的工作室相提并论,但左先生身为调教师,
仍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手。另外我想要介绍的是,他在美国,曾经被吸纳为红
杉社区的一员。」 当韩钊说出「红杉社区」的时候,黎星然和孙天明都忍不住侧过身子看向了
我,它在懂行的人耳朵里有着沉重的力量。不过在场大多数客人都对这个词汇是
陌生的,阶梯席上响起了一阵细微嘈杂的交谈声。 客人们的反映早在韩钊的预料之内,他清了清喉咙,将客人们的注意力重新
抓了回来。 「【红杉社区】对国内的玩家来说比较陌生,黎小姐是在美国长大的,我们
就请她为大家介绍一下,怎么样,黎小姐?」 黎星然的眼睛一直落在我身上,她对韩钊的提议表现出了意外的顺从。女孩
绰起刚刚放在手边的话筒,红唇微张,为自己接下里的讲解踟蹰了几秒。 「在美国,【红杉社区】指的是一种类乌托邦团体,粗略估计数量应该在六
十个左右。」女孩和我的目光接触,一边说着话一边想要看透我似的,「【红杉
社区】中内部实行公有制,集体的财政一般由社区控股的信托公司支持。【红杉
社区】最显着的特征是,他们完全瓦解了现代婚姻,实行多夫多妻制。来自【红
杉社区】的男人们和女人们、自出生以来,就不受任何传统性道德束缚,他们生
长于毫无禁忌的环境之中,自由的与任何一个想要做爱的人做爱。在那里,享用
性,就仿佛开一瓶矿泉水那么轻松而简单。」 黎星然话还没说完,孙天明就插了进来:「韩先生,我可以补充两句吗?」 「请。」韩钊对孙天明表现出的主动非常满意。 「黎小姐对相关背景的讲解已经足够详尽了。而我想说提的是,【红杉社区
】在性学学术界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他们瓦解了性禁忌,而近乎于极端的性自
由对人类的社群关系更是产生了剧烈连锁反应。因此在人类学家眼中,【红杉社
区】无异于一个个珍贵的大型试验场。哈佛大学、斯坦福大学和芝加哥大学曾经
耗费巨资想要进入【红杉社区】进行人文研究,但都被坚定的拒绝了。【红杉社
区】极端排外,他们往往会通过自己拥有的信托资本购买大量远离城市的山林土
地,将自己隔绝于传统社会之外。请问左先生,我的描述正确么?」 我很清楚,当韩钊把【红杉社区】的事情搬出来的时候,注意力难免会被吸
引到它上面。所以我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建设,没有让自己对接下里的提问心生
反感。 「是的,孙先生和黎小姐讲的基本没有什么错误。」 「那么我十分好奇,左先生身为一个亚裔,是怎么被【红杉社区】接纳的呢?」
孙天明继续追问。 孙天明的质疑很正常,因为【红杉社区】在性学界和人类学界都广受瞩目,
而缺乏的信息也大大提升了它的神秘感。 不过我没理由满足他的好奇心,我又没什么好处。 「孙先生的问题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误解。族裔和血统并不是【红杉社区】
吸收成员的条件。我所在的社区不仅有白人,还有三十多个印第安人、二十多个
海地人,以及六个智利人——虽然确实只有我一个亚裔。」 「你们的社区叫什么名字?一共有多少人?你是怎么加入他们的?」孙天明
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扔出来。 我忍不住笑了:「孙先生,这并不是我今天想要讨论的主题。」 孙天明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抱歉,左先生请继续。」 韩钊点点头:「嗯,有问题我们可以留待第二阶段。左先生,今天你想跟大
家聊什么话题?」 我望着面前的阶梯席,那里有一排一排层层叠叠的目光。我又低下头,看了
看身边的那双眼睛。殷茵偷偷看着我,眼睛里游动着一种隐隐的期待。 我翘起腿,将身体向沙发里靠了靠,让自己陷在一团柔软之中。 「今天我想聊的话题是「阳痿」。」 这个词被我扔出来之后,阶梯席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怀疑自己的耳
朵出了什么问题。 黎星然在旁边瞪起大眼睛,然后在两秒钟之后「噗嗤」笑出了声。 韩钊拿起话筒:「左先生不会真的要卖药吧?」 场下响起稀稀落落的笑声,我也笑了笑。 「这是个男人们很不情愿提起的词汇。我们习惯于把性能力与尊严摞在一起,
这是父权社会对男人们规训。在这一点上,调教圈尤甚。就我的经验而言,喜欢
这个圈子的人,几乎都有着旺盛的性欲。家常小菜吃腻了,就想吃些山珍海味;
山珍海味吃腻了,就想来点猎奇珍馐。我们不断探索着、满足着自己的欲望,等
到缓过神儿的时候,脚就已经踏进来了。」 「不过我们也不是总能称心如意。过了岁数,激素水平和心肺功能都不复从
前,总会有个肚子饱眼不饱的时候。于是就偷偷吞颗药,把光着屁股的床伴一捆
一吊,一边玩着花样一边低头瞥着胯下的那根东西,焦急的等着它重振雄风。然
后当它再次昂扬抬头的时候,偷偷松口气。」 「很抱歉,我今天的话题是围绕着男主人们的。在场的几位女主就权当我在
吐象牙好了。我不打算兼顾所有人,因为我是个男人,我远远还不够格在女主们
面前卖弄调教男奴们的心得。」 「没关系。」远处,一个笑盈盈的女人声音传过来。灯光的照耀下我看不清
是谁,与此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另外几个女主的笑声。 「男人会走到三十岁,然后是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那根鸡巴的坚硬程
度,和蓝色小药片会联系的越来越深,与自尊心的连接则会越来越浅,人是很容
易麻木的生物。正如我们对待身下的女人,我们很容易腻。」 「是的,所以我们换一个就好了。我们为什么要在乎她们的感受呢?她们下
床下的慢了,我们还可以向她们的屁股踢一脚。她们不敢做声,她们不敢嘲笑我
们软塌塌的那根东西,也不敢露出怨怼,因为她们会担心自己会失去再爬上床来
的机会。」 「她们有求于我们,对么?钱或者鸡巴。除非你的钱没了,或者你的鸡巴软
了,你所能给她的东西没了,主奴关系也即不复存在了。如果我们的调教就是这
么简单的东西,那么就像孙先生说过的那样,一场游戏而已,它结束了。」 「我所认知的调教,不是这种东西。奴、宠和畜,这是调教圈常用的分类。 而令我感到庆幸的是,这个圈子潜伏于主流之下,是属于小众的文化。而小
众文化的好处就是,没有人是真正的权威。」 说到这里,我向孙天明看了一眼。他也在看我,面无表情。 「我现在坐在这里,就是在抢夺属于权威的话语权。话语权即是解释权,是
构架文化价值的权力。在话语权上,如果你不抢,它就是别人的。当你的敌人建
立了权威,那么你再不情愿也无济于事。」 「所以我想说,奴、宠和畜,根本不需要分类。因为人比「物」、比「兽」 更加珍贵。我们可以奴役机器,可以驱使动物,却无法从中获得快感,那是
因为奴役人、支配人,才代表着权力。大家应该都记得那句话吧?权力即是最好
的春药。」 「可是当我们通过调教,奴役人,将「人」物化的时候,即是在贬低「人」 的价值。当我们的调教一次次强调「主奴」「主宠」的时候,即是在把方法
凌驾于目的之上。这在我看来是最大的浪费。」 虽然使用了一些哲学性式的词汇,但我认为这不会削弱我演讲内容的力量。 这些调教圈的核心玩家,大多数都有着令人欣羡的教育背景,他们的认知和
理解力可以轻松支撑起他们对这些内容的聆听。 「将人调教成人,而不是将人调教成物;向上走,而不是向下走,这即是我
的调教哲学。当你以人的身份面对人,你就会发现,自己不会再畏惧阳痿。」 「我讲完了。」 会场里安静了很久。或许是因为我话题的结尾有些过于留白,又或许是讲述
的东西对国内调教圈而言太离经叛道。不过我不在乎结果,韩钊交给我的任务已
经做完了。 韩钊刚想继续扮演他的齿轮,孙天明却率先举起了话筒。 「韩先生,现在的环节我可以继续提问吧?」 「是的。」韩钊说。 孙天明干脆利落地转向我:「左先生讲的非常精彩。我听懂了你最后的暗喻,
以这么粗俗的措辞来包装内容,实在是用心良苦。」 我没有开口,因为孙天明并没有提出问题。韩钊趁机问道:「他包装了什么?
如果孙先生听懂了,可以帮我们解读一下。」 「左先生的意思是,肉体与肉欲乃是兽性。而人面对人,便可以挥发人性乃
至神性。后者可以超越前者,所以阳痿所代表的东西不再会是问题。这是以韦伯
为基础的哲学认识。左先生,我解读的对么?」 我耸耸肩:「每个人都可以有不同的解读。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该怎么
理解是私人的事情。」 「我认为左先生的调教哲学,太过理想化。」孙天明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看了看韩钊,他在沉默。我知道,他希望我能够正面应战。 于是我看着孙天明:「孙先生高见?」 「我们能够为我们行为所附加的价值是多样的,也是有限的。难道你认为,
任何一个调教者,都能够和调教对象达到那种程度吗?哪怕是一个只想从主人那
里得到单纯财富的拜金者?」 殷茵挪动了一下身体。她对孙天明的话有了反应。 「我同样不这么认为。我只是说,所有人都可以改变。」 「调教者不能。」 「调教者当然可以。」 「调教者的不稳定,会带来灾难。我已经在我的演讲中说得很清楚了。当界
限不清晰的时候,驯化的过程就会变得危险而混乱。如果调教者不能尽可能的保
证理性的纯粹,那么调教时又怎么保持感情的纯粹?」孙天明的声音冰冷而确凿。 「为什么要保持感情的纯粹?」我反问。 孙天明笑了,那笑容下面带有不易察觉的轻蔑。「左先生是说,一个主人,
可以肆无忌惮的爱上自己的奴?然后被这个奴所反过来支配?」 「不可以么?」我说。 「可以。但代价往往是惨重的。因为我们不是生活在童话世界。我们的感情
会被伤害,财产会被转移,善意会被利用。身为调教者,落到这种境地不可悲吗?
我相信在座的诸位,都是活在现实世界的人。」 在孙天明的鼓动下,我看到阶梯席上有不少人在微微点头。调教圈的玩家,
早已见惯世态炎凉,对一个为物质或肉欲而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动真心,简直是
一种笑话。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只是说我们可以,并没有说这是一个简单的选择,也没有说这是所有人
都有勇气去选择的选择。如果你把调教当做一种享乐的手段,浅尝辄止,那么只 需要让穿刺大师、绳缚大师、刑虐大师去教导你一些美丽而有趣的技术就可以了 。这无碍于你去体味其中的美学和欲望。甚至我建议,绝大多数人都应该去
这样做。」 「剩下的人呢?」身边的女孩突然发问。 黎星然的开口让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她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 「剩下的人,通过调教自己的奴,寻找自己,同时也寻找那个自己需要的人。
他们会失败,甚至永远不可能成功,但那同样是一个欣快与动人的选择。真正的
愉悦,来自于真正的自己。包裹着我们的东西太多了,有机会走入调教圈的人,
在财富或心灵上有着比他人更大的自由,那我们为什么不去追求更大更大的自由
呢?我们都是体会过来自「自由」快感的人。那比一次高潮射精,要爽的多。」 「比如爱情?」黎星然带着她招牌式的挑衅语气说。 「我不相信爱情。」我说。 孙天明抬起话筒:「我原以为左先生是要劝我们的客人去追求永恒的爱情呢,
现在看来我的理解有误?」 我没有指摘孙天明的表述,而是提起了在场者更感兴趣的话题。 「我在那个【红杉社区】生活的时候,学到了很多东西。一个男孩,爱着一
个女孩,女孩也爱着他,你能想象,这个男孩看着女孩与别人做爱时的感受么? 这不需要我过多描述。但是对于生长在【红杉社区】的年轻人们,爱和性,
完全可以分开,那不代表任何东西。」 黎星然道:「这恰恰证明爱情是存在的,并且可以如此纯粹。」 我不置可否:「那种「纯粹」的爱情,持续时间不超过两年。至少在我所生
活的社区中,没有哪怕一个超过两年的例子。没有束缚的男孩和女孩们,爱上对
方,在荷尔蒙的催动下恨不得天天和对方腻在一起,然后他们厌倦,然后他们找
到新的可以爱的人,如此而已。如果这就是我们所描绘的爱情,那么它和一个玩
具没有什么区别。玩腻了,便扔掉,然后去找另一个玩具。」 黎星然扬着眉毛,露出狡猾的笑容:「所以你才会说,你不相信爱情……但
你已经不生活在【红杉社区】了,你生活在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把「爱情」当做了给鸡巴、给阴道上锁的借口。在这里,我
更有理由对它不屑一顾,对吗?」 孙天明否认道:「性独占,也是现代爱情理念的一部分。你不能用【红杉社
区】的理念来覆盖既有的事实。」 「人类二十万年的历史中,性独占的概念诞生连六千年都不到,那是父权社
会的衍生品。为什么人类是少数几个进化出龟头和冠状沟的物种?因为在上百万
年的进化史上,人类都是滥交的,而不是性独占的。男人们拥有着冠状沟,只是
为了刮出女性身体里别的竞争者的精液——这在人类学界早就是共识了。」 孙天明摇头:「自然主义观念在一百年前就已经被淘汰。我们身为动物的特
征,不意味着我们不能拥有精神上的新进步,正如文明与野蛮。我们的野蛮史长
达二十万年,文明史堪堪五千年,这不代表野蛮就是好的。」 「可性独占的爱情就是进步的吗?」我笑起来,「如果是的话,那么你是认
为,我们身为蔑视着规训式社会道德的调教者,反而是落后的吗?我们是不屑拥
有那种爱情?还是没办法拥有呢?如果是后者,在座的身为金字塔尖的诸位,反
而比芸芸众生更加无能么?」 孙天明沉默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掉入了一个大坑。我并不是唯一一个挖坑人
——他自己也有份儿。 他当然可以继续去圆满自己的逻辑,可那无异于和席间的客人针锋相对。况
且他本身也并不是那么认为的。 令我微微感到有些尊重,孙天明没有为了口舌上的胜负而进一步争辩——他
本来是能做到的。 「虽然我并不赞同左先生分享的观点,但确实很有启发性。谢谢你。」 孙天明终止了自己的讨论。 我又看了看黎星然,女孩也笑着对我摇了摇头。 「看来第一阶段可以告一段落了。」韩钊说,「有问题的朋友,现在可以提
问。举手示意一下,我的助理会把话筒奉上。」 很多客人站起来开始互动。这里面有百分之七十都是向孙天明提问的,另外
百分之三十的提问对象是黎星然。几乎没有一个人向我提问,这看上去很没有面
子。 不过我在决定聊「阳痿」的时候,就已经清楚这个事实了。就算我讲的再好,
现场的这些男人们,也很难冒着搭上这顶帽子的风险来向我提问。 互动的气氛很好,这边厢说着,那边厢聆听的客人们愈发兴起,腿间奴宠们
的服侍也愈发卖力。 在这种环境下,我的鸡巴也微微扬了起来。孙天明在那边回答问题,黎星然
让她的男奴细细舔着自己葱白玉润的小脚,我也便索性揽过殷茵的胳膊,将她凉
凉的手放在了我的胯间。 殷茵本能的向周围扫了一眼,然后无师自通的用手在我胯间撸动起来。很生
涩,力道过于轻巧,但也是令人舒爽的。我没有多说什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用
手替我服务,殷茵已经比来之前放开的多了。 「孙先生,其他两位嘉宾都带来了自己的奴伴儿,你怎么没带呢?」一个客
人问。 孙天明仍然面无表情:「作为以此为生的职人,口碑来自于已售出的商品,
而不是样品。所以我并不需要把一个调过的女人带过来,以此表现自己的能力。」 孙天明已经感受到了我对他客源的威胁,他在这个时候毫不客气对我进行了
侧面的攻击。商业竞争嘛,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 不过在我看来,认同我理念的客人才有沟通的价值。我希望孙天明能够尽情
的攻击我,将那些模棱两可的客人们全都拽到他那边去。毕竟我并不希望靠走量
赚钱。 孙天明的表态,进一步引起了客人们的看热闹心理。终于有一个客人将目标
对准了我。 「我的问题是针对左欢左先生的。」 我挪了挪屁股,让自己显得认真了一些:「请讲。」 提问者是个女人,听声音应该是最开始回应我的那一个。她四十多岁,看上
去优雅而有城府。 「左先生对孙先生刚才的说法,怎么看?」 「孙先生说的没错。这个时候跟着调教师带出来的,往往都是样品。不过孙
先生也不是完全正确,因为我带来的是个例外。」 「此话怎讲?」那个女主听上去对殷茵十分感兴趣。 我将手放在殷茵的头发上,轻轻顺着。殷茵听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身体不由
自主的又往我这里靠了靠,几乎完全背向了阶梯席。她低着头,手上的动作也变
得犹犹豫豫起来。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嘛。」我用熟络的语气对那个女主说,「你家的那个男
奴,俯首帖耳,调的精熟。我这个啊,只不过用手给我摸摸鸡巴,就缩头缩脑的。
带这样的样品过来,不是毁招牌吗。」 很多客人笑了。客人们眼睛都很尖,洞察力也足够敏锐,他们一眼就能看出,
殷茵表现出的生涩和排斥并不是装的。 那个女人不依不饶:「那说不定,你的调教手法确实有问题。」 这个问题如果不好好回答,可能还没来得及建立的口碑就要被砸了。但是我
没有急,我低头看着殷茵,殷茵也恰好看向我。她有些慌张,但这一次不是为了
她自己的处境,而是为了我。 我在所有人面前因为她的表现被贬低了,所以她紧张了。我知道她会的,不
过当她真正将这个情绪表现出来的时候,我还是生出了满足感。她在乎我。 环境,铸造人。一对彼此利用的主奴,也可以在某个特定环境下,变成同一
战线后的盟友。况且我和殷茵的关系还不止这么简单。 「我也没有办法,她还没给我口过呢。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想逼迫她做她不
想做的事。」我对女人说。 女人或许之前还是调笑,现在却是真的对我的资质产生了疑虑:「不逼迫? 这就是你调教的方式吗?是不是有些太过冠冕堂皇了呢?我同意你之前讲的
话题,调教中并不是不能有感情的存在,毕竟我们中本来就有夫妻奴,甚至父女
奴、母子奴。可是对被调教者倾注这么浓厚的感情,就有些过分了吧?」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分寸。一个优秀的调教者,不是没有感情,
而是会运用自己的感情,成为路标,成为牵绳,成为桥梁。我对我的女孩,有着
独属于彼此的信赖。」 说完这句话,我就放下了话筒。这个解释听起来实在太过无力,那个女人也
对我失去了继续提问的兴趣。场面短暂的冷却了下去。 殷茵看着我,眼中充盈着复杂的情绪。我也看着她,试图在她眼中寻找我所
期盼的。 我没能看清,我也不需要再看,因为殷茵已经做了。 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把自己的身体往前一挪,然后学着台下那些奴和宠们
所做的一样,一口含住我的鸡巴,努力吞吐起来。 除了第一次那服从性的一吻,她从没给我口交过,我也没有要求过她。但是
现在的殷茵却主动地凑上前来,小口如同暖烘烘的洞穴,坚定地包裹住了我的龟
头。 她卖力的上下吞吐着口中的肉棒,因为没有经验,甚至整个身体都在起伏。 她仿佛努力的想要给后面那些看着我们的人展示,自己有多么臣服于我。 她舔的口水四溢,被肉棒戳的喉咙时不时干呕,但她没有停,她整个人不顾
羞耻的趴在我的腿间,把脸埋在我的胯下,扮演着一个言听计从的奴儿。 她的臣服,就是我的成功,在她的理解中,这个场合里只有这一种解读方式。 可是她错了,在场的客人们,能够洞悉更多的东西。 他们立刻就能明白,我那一时的窘境,乃至她后面决绝的主动,都是调教的
一部分。我以一种顺滑而自在的方式给她套上了项圈;或者说,她主动钻进了自
己的新项圈里。 可就算是项圈,也依旧是真诚的。因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我确实信
赖着她,也对自己有着高度的自信。倘若我缺乏掌控力,便无从得知她会怎样做。
那么彼时的窘境,就会变成真正的墓葬。 殷茵做到了,我也做到了。调教者们已经无数次见过女人献出第一次口交的
样子,无论多优秀的演技也骗不过他们的眼睛。殷茵在所有人的瞩目之中,丢掉
自己的廉耻,为了自己的主人,做了原本从未做过的事。我将调教现场直接展现
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以他们不可能想到的方式。 这是我小小的冒险。虽然我并不惮于失败,可这依旧是属于我和殷茵的卓绝
时刻。我感到了兴奋的激昂,也感到了身为调教者的成就感。 我捧住她的面颊,让她看着我。殷茵的眼睛里蓄满了痛苦的泪水,嘴里被我
的鸡巴填的合都合不拢,却仍然在晃着脑袋。她忍耐着喉中的疼痛和作呕,努力
想要为我赢得什么。 这里存在的所有人,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和价值,所以这里便已经没有其他
人了,只有我和她。 她抛弃了自己的尊严,那么我便有了尊严,这是一种忘我。她的忘我感染了
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全盘接受,绝不允许自己浪费她一丝一毫的奉献。 于是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揽住她的头,挺起自己的腰,旁若无人的将鸡巴向她
嘴里捅去。殷茵嗓子眼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泪水从脸上滑过,她拱着背,想要
减缓我的进攻所带来的痛苦。 我试探性的将按着她脑袋的手放松下来,可是殷茵没有退却。肉体上的痛苦
与窒息,在这一瞬间的心意相交中变得微不足道。她反而更加努力的张开喉咙,
想要吞进我的更多,就仿佛她越是痛苦,才越是能表达我与她深刻的融合。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个绝无仅有的瞬间,此时或许就算是一个。 殷茵根本没有练过深喉,所以只能堪堪含住我鸡巴前端几厘米的部分,以保
证自己不会真的呕吐起来。她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可那对男人来说依旧不是多
么享受的体验。 然而我在两分钟之内就感到呼吸急促,膨胀的肉棒几乎到达极限的边缘。因
为冲击我感官和神经的早已不仅仅是肉欲。 同样是一张小嘴,同样是口交,闭上眼睛,熟能生巧,真的有什么不同吗? 答案是肯定的,你需要一个对的人。 这不是爱情,这是属于主和奴之间才能够拥有的独一无二的默契神交。我们
有什么词汇来描述这种关系吗?我们没有。 现场客人们手下的奴宠们一直在给主人们做着口舌上的服务,但那只是一种
炫耀性的调情,充其量不过是笑小的抚慰和按摩。而我坐在台上,旁若无人的操
着自己女孩的嘴巴,再也没有一丝遮掩。 我的无所顾忌迅速感染了在场的客人们,他们看着我和伏在我胯下的女孩,
看着我激烈的进攻,看着殷茵无私的奉出,他们便会渐渐明白,我的演讲中所勾
画的一切。 这矗立于肉欲之外,是一个单纯死板的奴或宠所无法触及的快感。 殷茵在我肆意的泄欲之下身子都软了。我在她嘴里操了五分钟,她得到的氧
气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头昏眼花,只能勉强抬着头,身子撑在我的大腿上。 强烈的快感不断冲袭着我的脊柱,这种肉体与精神相结合的高潮有着罕见的
美味。我没有忍耐,只是任凭它勃发着,大快朵颐,然后一泄如注。 殷茵没有经验,她只知道我要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我用仅存的
理智伸出手,捧着她的脑袋让她侧过脸。殷茵的脖子软软的,任凭我摆弄着,毫
无反抗之力。 我放弃了享用她紧缩的喉咙,用鸡巴抵着她的内颊暴射而出。女孩的左腮被
我顶的变形,她正迷惑于我做的事,口唇间一下子被腥洌的精液充满。 女孩猛地瞪大眼睛,「呜——」的哀叫了起来。我积攒了很久,精量极大,
浸透了女孩的唇舌,从她的口角溢出。如果刚才我没主动调整角度,她现在已经
把精液呛入喉管了。 我余兴未了的鸡巴在她嘴里跳动着,几乎顶到她的小舌头,女孩无可奈何地
跟着鸡巴抽搐的节奏拱了拱身子,让鸡巴把残留的精液都挤到了自己的嘴里。 殷茵双眼通红,生理性的眼泪早就把她的面颊浸湿的一塌糊涂,发梢也粘在
脸上。她含着满口的精液,用手捂着嘴唇,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咽下去,然后再把鸡巴舔干净,就是一次完美无瑕的口交了。看来他是真
的没教过你啊。」 黎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踱到了我旁边,她俯身看着殷茵,嘴角微翘着对
殷茵说。 殷茵似乎有些忌惮她的存在,她侧过脸,低着头,但还是努力抑制着作呕的
情绪,按照黎星然说的那样,将嘴里的东西咽了。 我喘着粗气,耳鸣和高潮的颤抖逐渐退去,然后才将注意力放在了黎星然身
上。 「我的人,不需要你教。」我很不客气的对她说。 「我知道。没忍住。」黎星然对我吐了吐舌头,转身回去了。 这时我才发现,漫谈会的第二阶段已经过了。在我和殷茵的传染下,客人们
早已没了提问的心思,他们褪下最后的遮挡,恣意的抒发起了情绪。 殷茵吞了我的精液,然后一边抬眼看我,一边吮吸着鸡巴上残余的汁液。她
的眼神仿佛在问我,自己做的怎么样。 此时的她,像一只邀功请赏的猫儿。 我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一切,她做的不能再好了。 孙天明的身边围着一大群客人,看来他的新业务已经足以让他应接不暇了。 有人来找黎星然,却被女孩礼貌的指向了韩钊的方向,那意思很清楚,韩钊
会替她谈。 没有人来找我,至少现在没有。但所有路过我这边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向我
举杯致意。他们仿佛是不想打搅我和殷茵共享的这个时刻,我和她之间弥漫的味
道,排挤着其他人,仿佛立着一道无法靠近的墙。 唯独黎星然不在乎。 「左欢,想和你聊聊,赏脸吗?」她对我说。 「可以。」我没有离开座位。 「那边儿出去,有个露台。」黎星然的语气中没有留下拒绝的空间。于是我
站起身,系好袍子,牵着殷茵随她而去。 黎星然在自己男奴耳边说了句什么,那男人便自己回了房间。然而我没有让
殷茵离开,这让黎星然露出了一丝不满的表情,但也没有出言反对。 我和黎星然走到这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小露台上,靠着栏杆,眺望着城市的夜
景。露台上有几张椅子和两张喝下午茶的小桌,我示意殷茵过去坐着,给我和黎
星然留下了一部分空间。我需要对黎星然摆出一些必要姿态以示尊重。 「最后那一手玩的确实不错,我得说一句佩服。」黎星然裸露着肩膀,仿佛
丝毫不觉得冷。 我没有接茬,因为这种奉承没有什么意义。她叫我出来,是对我产生了一些
兴趣。恰好,我对她也有很多兴趣。 「你是哪里的?」她问。 她知道我在美国呆了很久,所以这个问题指的自然是美国的州。 「怀俄明。你呢?」 黎星然双肘凭靠在栏杆上,背对着栏杆外面黑沉沉的夜:「内布拉斯加。」 「Cowgirl?」我调笑道。 黎星然哼笑着,没接茬。 我从袍子里掏出烟和火柴,黎星然也问我要了一根。我划着火柴,她用双手
帮我一起护着那簇小小的火苗,直到我们两个唇间的烟都被点燃。 我看着她肩膀,又看了看她的小腿。我终于看清了她身上动人心魄的刺青,
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纹样之一。 「Moloch……」我念着她小腿上那只恶魔的名字。 「嗯?懂得还不少啊。」黎星然扬起眉毛。 「肩膀上的是「蛹化女」。我只认识这两个。」我摇摇头。 在近距离的观赏之下,我愈发觉得黎星然的纹身如鬼斧神工。她足踏火焰,
而火焰中则诞生了等待庸人们为自己献祭的恶魔,行云流水,栩栩如生。 「能说出两个,已经很不错啦。」黎星然微笑着,「你对纹身有些研究?」 「完全没有。」我诚实的回答,「但我至少能看出来,你的纹身非常优秀。」 面对我的夸奖,黎星然的反应与我之前完全一样——不以为然。 调教于我,刺青于她,在这两件事上,我们都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 然后我和她仿佛同时意识到了这件事,我们看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一种相见恨晚的小小默契。 「你在那边呆了多久?」黎星然又问,声音熟络的像是老朋友一般。 「十年?记不太清了。你呢?」 「我生在唐人街。」 「你普通话说得不错。」 「凑合。」 我用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忍不住问:「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 和我的猜想基本吻合。 「我很奇怪,以你这么年轻,是怎么博得那种业界大师青睐的?而且还是三
个。」 黎星然戏谑的看着我:「看中了我的天赋呗。」 「就这么简单?」 「当然,在显露天赋之前,也得先放下身段跟他们上个床。」 「嗯,万事都有门槛儿。」我忍不住将目光落到她惊人的胸部上。有几个男
人能扛得住这种诱惑呢?她如果真的自己送上门,我反正是没那个抵抗力。 「好看么?」黎星然抬手一晃,白底刺红花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胸口,不让
我继续饱眼福。 「你胸口有一朵红线刺的花,那是什么?」我故作镇定。 「风信子。」 「刺在那个位置应该很重要。风信子的花语是什么?」 「重燃生命之火。」 「有趣……」我咂咂嘴,「你有多少纹身?」 「想知道吗?」 「想知道。」 「想看吗?」 这句话令我怦然心动,她是在对我发出的邀约? 我向她的方向挪了半步,她也没有躲闪。两个人的距离已经非常之近,她手
中点燃的烟草几乎要灼到我的咽喉上。 「我想看的东西有很多。」我说。 「比如?」 「比如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个聚会上。比如你为什么要站在我面前,问出刚
才那个问题。」 黎星然笑笑,她挪开了手里的烟,却没有挪开身体:「我答应韩钊的邀请是
因为无聊。我把你叫到这里也是因为无聊。」 「所以我是用来给你解闷的……」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觉得你身上有一股有趣的味道。现在我闻出来了,
血腥味。」 我脸上的表情消失了,虽然我想继续保持优雅的微笑,可是却没能成功。 「嗯哼,看来我说中了。」黎星然不以为意的接了一句。 「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我对她说,「你说的血腥味是指什么?」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黎星然向我身后不远处的殷茵瞥了一眼,这个距
离之下,殷茵并不是完全听不到我们的对话,「在你之前的演讲中,我只听出来
一件事——你,左欢,根本没把人当做一回事。」 「我没那么说过。」 「但你就是这么想的,我的直觉一直很准。当一个人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喜
怒哀乐,甚至生老病死的时候,他能做出很多可怕的事。哈,甚至有可能,是因
为他已经做过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黎星然贴着我的耳边轻语着,她的话如同她刺青用的针,轻而易举的扎进我
的胸口。 我没有防御,因为现在防御已经没了用处。一种被欲望驱使的本能在睁开它
的双眼。这个女人绝世而立,她的身上拥有某种罕见的音律。她在漫谈会上若即
若离的说着一些逗弄常人的话,我原以为仅此而已。可是现在,她对我露出了真
正的身段,舞弄着裙摆,诱惑着我的神经。 我原以为能够对我造成这种影响的女人已经不存在了,但黎星然就站在我的
面前。 「黎星然,你这样会让我很想对你做些什么。」我磨着牙对她说。我看着她
的脖颈,险些咬上去。 「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你带回我的巢穴,然后用所有能用的方法调教你,把你身上仅存的
薄膜全都剥开。」 「你做不到,你调不了我。」黎星然诡魅的笑着,「你的确很强,但这个世
界上还没有人能调教的了我。」 我身上颤抖的本能在她的笑容中慢慢冷静、消退,在和她的对视中我已经得
到了答案。 我最后叹了一口气:「是的,看起来你的确是稀有品种。」 我看清了黎星然身上的特质到底是什么——她对自己的了解已经深入骨髓。 她掌控着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永不迷茫。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再对她进
行开垦,进行探索,她自己就是自己的神。 这是只有见识过真正痛苦,见识过真正恐惧,见识过真正欲望和生死之后才
能拥有的力量,从心灵到肉体。在某些事情上,我甚至都没有到达她的层级。 我有她所没有的,她也有我所无法企及的,我和她是盘踞在自己城堡上的龙,
只能在鼻子里喷着浓烟和火焰,遥遥对视。如果我们企图对彼此伸出利爪,那等
待我们的结局只有相互屠杀,或者…… 做个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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