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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伦不类】10-11

2018-05-10 11:19:54

               (10)   龙语坚持到散局才离开。第二摊坚决没参与。回家是不到十二点,钥匙插进 锁孔,一拧门就开了。客厅亮著灯,龙小猛没在,狗窝里空荡荡。   眼睛扫向茶几,龙语看见了赵昕的那串车钥匙。   洗了把脸,往沙发上一坐,烟点上没抽两口有人从外面开了门。龙语回头, 看见龙小猛喘著就奔进来了。赵昕将狗链子挂在玄关的钥匙架上,换了鞋往里走。   “我就特别纳闷儿。”龙语吐出一口烟,“为什麽每回你非得给狗链子挂那 儿钥匙扔茶几上。”   “我乐意。”赵昕进了厨房,开了冰箱,拿了一听可乐出来。   “是,千金难买您乐意。诶你丫干嘛不给我拿一听。”   “拿一听什麽?啤酒?”   “有劲没劲啊,几个月了,没完了是吧!我他妈这几个月喝多过嘛!”   “喝呗,谁也没不让你喝。”   龙语抽烟,赵昕喝可乐,一时间再没人开口。   “你今儿怎麽来了?”   半晌,龙语先吱声了。   “我怕小猛憋死。”   “呵。就今儿怕啊?我天天回家没点儿,也没见你最近来过。”   “你明儿不滚蛋浙江嘛。”   “你丫就是过来看我今儿喝多了没有对吧?”   龙语明天下午的飞机走,目的地是浙江东南部的楠溪。今儿参加局得算非去 不可,这一走就得不短一段日子。   赵昕没说话,继续喝他的可乐。   “你是不是对我特失望啊。”龙语碾灭了烟,难得认真的看著赵昕。   “这话是怎麽说的。”赵昕看向龙语。   “我自己都对自己失望。”   “你啊你。”   “我怎麽了?”   “不知道该怎麽说你才好。”   “那就别说了。”   “我觉得你太较劲了。”   “呵呵。”   看著龙语又点上烟,赵昕不禁皱了皱眉。从小一起长大,他是太了解他了。 龙语很难快乐,是说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不是说那种装出来不得不表露的快乐。 你看著他整天笑不羁的,其实……   而他之所以不快乐,是由於心重。你觉得他好像什麽都不在乎、活一天算一 天,但其实内心里他有许多在乎的东西。同时,他又对自己有很高的要求,一旦 不能达到就会异常的痛苦。   赵昕能感觉到龙语越来越忧郁,但追根究底到底是哪一天开始的又说不上来。 大抵……要回到他放下写作的那一天。正经、严肃的写作。   龙语一直立志成为一名问鼎文坛的作家,赵昕一早就知道他的志向。然而, 理想与现实总是相距遥远的。他不是没努力过,该说他付出了太多心血,只是… …这样一个浮躁的年代,他还没开始就已经过时了。   与此同时,龙语又是一个无法对现实低头的人,越是撞得头破血流越是激起 他的斗志。可想而知,那样奋斗过後再收获的失败会是何种高度上的惨痛。   然而,遭遇惨败,龙语并没有一蹶不振,比之更严重的是绝对的自我否定。   人一旦自己将自己否定了,那麽,旁人再去如何劝说也是徒劳。   再有哪般的不甘心,他也认定自己是个失败者。   促使龙语放弃写作的因素不仅仅有他的惨败,还有他对物质生活的要求。从 小家庭环境就很优越,令其习惯了高品质的生活,於是对於既不能实现自己理想 又不能满足自己生活需求的写作,龙语可说是彻底心灰意冷。   这种心灰意冷颇有些死心的意味。   也是由於这层失败,後面再多的成功都无法弥补他的空虚。   说起来,作为编剧,龙语是绝对成功的。这样一个年纪,收获如此多的奖项 与肯定,换作别人免不了要欢心雀跃,然而这对於龙语,反倒成为了自我嘲讽的 绝佳工具。   他有些偏执了,执著於对自我的歪曲。   如何,才能让他走出这种状态呢?   两人沈默的坐了许久,後来龙语的手机响了,才打破他们各自的黯然出神。   龙语接了电话,敷衍的说了几句就挂了。   “任伟?”赵昕大致听到了电话的内容。   “嗯。”   “他一会儿过来?”   “嗯。”   “你等他吧,我差不多回去了。”   “赵昕。”   走到门口,赵昕听到龙语叫他,他没有戏谑的喊‘赵小0’而是很认真的喊 了他的名字。   “怎麽?”   “我再怎麽样……你也别对我失望好吗?”   “你能不能别搞这麽煽情啊?弄得跟电影最後一幕要生离死别似的。丧!”   赵昕走了,龙小猛比龙语厚道,一路送到了门口。   龙语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烟。   说起来,他与赵昕是相反的两类人。这种截然不同他们在许久前就已都心知 肚明。赵昕是个非常豁达的人,有担当也有不变的行为准则。他善於取舍,信任 自己,从不会自我怀疑或者否定。一旦是他决定的事,他就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他不怕失去什麽,他愿意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好像,因为伍岳,他放弃了他一 贯坚持的理想。他怎麽能够那麽决定,别说龙语不懂就连伍岳也不懂。赵昕是典 型的一根筋,他所决定的任谁也难能改变。   想到这儿,龙语不禁有些羡慕赵昕。这羡慕不仅包括他的条理分明,也包括 他对於情感的执著态度。他跟伍岳中间那麽多事,都能被他处理的不成事。他是 用尽一切去维持这段感情的。这一点,龙语始终做不到。他想,或许是因为他更 爱的是他自己吧。他从不会为别人放弃什麽抑或割舍什麽。   安静的空间,时间流动缓慢,任伟按门铃的时候,龙语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他是从Pub直接过来的,背著琴,外套将他包裹的严丝合缝。   “起风了。”任伟坐下来,顺手就拿过了茶几上的半罐可乐。   “那是赵昕的。”   “是麽,他过来了?”   “已经走了。”   看著任伟进了厨房,龙语觉得索然无味。   “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下午四点的。”   “正好,那你上午送我去趟海淀那边儿。”   “干嘛?”   “有个吉他沙龙,我想去。”   “出门就是地铁。”   见龙语那德行,任伟没再说话。   两人看了会儿电影喝了几听啤酒,快四点了才回卧室。   龙语丝毫没有想做爱的意思,那令任伟觉得很无趣。他翻身就要睡,任伟向 前凑了凑,环住了他的腰。   “你还不睡啊,明天不是上午就出门吗?”   龙语并不回身,这令他看上去不是在跟情人说话而是与那面冰冷的墙对峙。   微凉的手钻进了龙语的睡衣,那只手不安分的想扯下他松垮的睡裤。   龙语伸手按住了任伟,却换来任伟一句甜得发腻的话:“来嘛,你一走又不 知道哪天回来。”   “我要是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不回来去哪儿?”   “去哪儿不行?找个大山我当野人去。”   “野人也得做爱,赶紧的!”   “你他妈色憋得的玩意儿!”   翻身压住那具熟悉的裸体,龙语在床头灯暗淡的光线下端详著任伟的脸庞。 他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这个事实又一次浮现出来,然而他还是选择视而不见。   谁是呢?   鬼才知道。                (11)   袁振做了个梦,一梦醒来心里特别的难过。   拿过床头的闹锺看看,五点还不到。   打火机的金属质感在灯光的折射下特别刺目,他闭眼,够过了烟和打火机, 迟迟的,他却只是搓弄著冰冷的打火机,并未点烟。   梦里的悲伤还笼罩著他,那悲伤令他几乎难以喘息。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生活了,同样,梦中出现的人也只存在於过往的记忆里。   明明梦中那麽清晰的形象却在醒来的此刻模糊成一团。他忽然很想看看他, 却发现实际上他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他将它们连同他留给他的记忆一并带走了, 带到了袁振所不知道的世界某处。   梦的开始,还是大学时代的伊始,他和他还都是半大的孩子。场景是凌乱的。 有那个总是排不完队的大学食堂,有那个他们毕业时候才修建的体育馆,有那个 经年不变的池塘,有那个永远光线不明不暗的图书馆。   始终,他和他出现在这些场景中,然而,他们却并不交谈。   为什麽会有幽闭恐惧症呢?医生总企图发现诱因,却屡屡以失败告终。   没人知道他为什麽会如此,就如同没人知道这究竟给他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记忆中模糊了面目的人是知道他的情况的,他也从不对他不乘电梯另眼相看, 更不会对他开灯睡觉有任何不满。   其实他们一直都很幸福的,直到,他的离开。   他是不可能跟他一起飞往大洋彼岸的,那时候他也能预料到他们爱情生活的 结尾。他一点都不怪他,他们都有了各自的生活,他们都在逐步长大逐步成为社 会的一颗螺丝钉。   电话里他们其实都很平静,挂断,又都回到彼此的生活中去了。   坦白来说,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没想过这种事有长久可言,又不是一男一女能 受到别人的祝福。然而,实际上,大抵,他们也都不会料到最後的最後,分开会 是如此的安静与自然。   那之後,袁振不知道他怎麽样了,他只知道自己离开了每天不得不爬上十一 层报道的公司,他辞职了。   幽闭恐惧症是他逃不开的宿命,他也不想再去勉强自己。   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体质,那就过适合自己的生活吧。   既不是癌症,也不是艾滋,幽闭恐惧症至少不会让他活不下去,对不对?   只是,适合的生活又是什麽呢?   不敢多想。就如同袁振总挂在口头的那句话:太哲学的人,最後都疯了。   他已经三十四岁了,他也对目前的生活没什麽不满意。虽然再没有遇到过令 他为之动情的人,然而这却也并不影响他的生活。   实际上袁振一点儿都不想把‘幽闭恐惧症’和爱情生活失败挂钩。你看,小 闫没幽闭恐惧症,可和他一般年纪的小闫不也一样飘著吗?   倒是逢年过节与哥哥通电话,听到他关心的问起自己的终身大事,袁振除了 发呆,想不出有什麽要说的。   是不是该娶妻成家,这个在他年轻时代袁振就郑重的考虑过,而答案是否定 的。实际上从他认识到自己的取向开始,他就坚定了不婚的信念。他不想耽误谁, 虽然他可以成为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然而,那不是他想要的,必然这样的他也不 会是妻子想要的。   只是年纪越大,难免心灵上会越脆弱。他总是情不自禁的设想他的晚年生活 ──一个人,花白的头发,盆栽和狗。夕阳的迟暮里,他躺在藤椅中,一闭眼, 就是这一生的结束。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够送他离开。   好像挺凄惨的,可是……又没有什麽能够改变这种老景凄凉。   点燃一根烟,虎子从门口进来了。袁振的大门有猫道,向来猫咪都是横行无 阻。   虎子喵喵叫了两声,像巡视地盘似的,转悠了一圈出去了。其他的猫都在客 厅,吃食、喝水,趴窝。   虎子是袁振搬来这里的第一位客人,来了就不走了。它从不在袁振屋里过夜, 只有天亮之後才会拜访,来了也不认生,该吃吃该喝喝,心满意足就找高地儿睡。 离开总是夜深的时候。   袁振曾经很好奇虎子的夜间娱乐,他曾跟它到院儿外,看它嘶吼几声,不久 四面八方的野猫就开始朝他聚拢。一群猫并不吵闹,它们一起坐一会儿,就由虎 子领头离开了。   袁振从不知道这一群野猫的去向,只知道虎子时常挂著彩回来。它是带兄弟 们打架去了,他想。   猫是有领土意识的,同样,它们也有首领。而毫无疑问,在袁振家附近的范 畴内,虎子就是那个头领。   这两年虎子年纪已经大了,出去是要出去,但出去後回来很少再受伤。   袁振不知道它是不是已经退休了,但由这只善战的公猫身上,在它日渐老去 的岁月中,他总是能看到很多年後的自己。   有时候悲伤,觉得垂垂老矣很凄凉;有时候又振奋,虎子老了一样那麽优雅 一样那麽悠哉游哉。   全看心情。   抽了几支烟,再无睡意,袁振下了床。拉开窗帘,天已经亮了起来。推开窗, 清新的空气灌进室内,同时带来某户早起人家的炊烟嫋嫋,带来清洁工勤劳打扫 落叶的细微声响,带来鸟儿一天中的第一支歌。   马上是国庆了,天气凉了下来,尤其是清晨和深夜,不加件外套就不禁会瑟 瑟发抖。   小闫提议长假开车去呼和浩特,袁振应了。哥哥的酒厂就开在那里,他想他 正好可以去看看哥哥嫂子还有他那聪明的小侄子。   老家虽然回去一趟不易,但有家人在的地方,也可以姑且称之为家吧?   洗漱好来到院子里,一开门狗也跟著下来了。袁振伸了个懒腰,想著今天可 以悠闲的吃顿早饭,吃完正好去拜访一位供销商。   吃什麽呢?   豆浆油条?   也许现在开车去,能赶上那家汤包开门?   说起来羊肉汤和烧饼也是不错的选择。   人嘛,活著可不就是这样,舒舒服服,没大困难,其实就挺好了。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扫去了梦魇带来的阴霾。   又是一天开始,袁振离开了越来越模糊的梦境,再一次切实的踏入了属於他 的生活中。